5
教室一个人也没有，我将助听器放在他书桌内侧，一个不显眼他又能注意到的地方。走的时候衣摆不小心勾到他桌上书本封面，一团乱七八糟色彩还是没盖住那三个强劲有力的黑色钢笔字。
陈观清。
耳不清，眼清。
我瞥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规规矩矩坐好。
不一会教室走进来一个人，我低着头翻着书，耳边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离得很近。
教室里只有我和他，很安静只有书本翻页的声音，我忽然想起《同类》里的一句歌词。
世界，有时候孤独得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我与他并非同类。
上午第一节课我余光扫到他戴上助听器的耳朵，和他结痂的右手。
这节是语文课，班上睡倒一大片，我黑板上的笔记记在满满的脏话里，他也同样课本被那些恶趣又无聊的人写满了不堪入目的话。
下午自习课，班内喧嚣吵闹，坐在前面的人支着腿聊天时不时向后看我一眼，厌恶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几秒便离开。我始终面无表情保持不动。
突然“嘭”的一声后门被踹开，全班瞬间安静纷纷将视线转向后门。
我身体不自主地往墙壁缩了缩，视线向下压去看地面上的人影。
方睫双手抱胸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同样动作气焰嚣张的女生。
班上的同学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和陈观清，估计在猜想这次挨打的是谁。短短几步他们已经打好了赌。
看着地面上越来越靠近的距离，呼吸一点一点变慢，巴掌声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闭上眼疼痛却没传来。
又一道巴掌声，我睁开眼视线里多出一个小东西，那个肉色的助听器就躺在我脚边，电池掉了出来。
我侧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块小碎镜子，脚微微往前将窗帘踢一踢就能通过镜子看见旁边的整个过程。
方睫暴躁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入耳朵；“告老师，你t的还敢告老师，谁准你告老师的？嗯？”
陈观清的手臂被两个女生按着，方睫的手没停，咬着牙挥出最大的力气；“谁t的给你的胆！！”
“听不听得见，我问你，听不听得见！”
“问你话呢，哑巴了不知道答？”方睫又甩了她两巴掌朝着他的肚子踹了两脚。
……
我坐正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耳边是方睫声嘶力竭地大喊，余光里是她发疯的一拳一脚。
陈观清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纱袋，手臂被架起来一声不吭地接受她所有暴力。他一声不响，眼都不眨一下，也没闭上，镜子里那双眼里还残留着倔强、不甘、恨，甚至还有些欢喜……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快速地抬头瞥了一眼，他们全神贯注地看戏完全注意到我视线短暂地扫过。
在我视线落到他眼睛上时，他原本直视方睫的眼转了过来，一瞬间我浑身冰冷，立即移开视线。
欢……喜
被打成这样还是欢喜
受虐人格？
我不再思考，生怕方睫视线跟着他的眼珠把火气转移到自己身上，低着头余光再次看向那块小小的镜子。
方睫打累了喘着气指着他，长长的指甲戳着他的额头；“挺能忍。”
陈观清依旧是那副模样。
她笑了，笑得脑袋后仰，身子颤动一个字一个字跟对他说；“陈观清，我告诉你，逃脱不掉，我一天不死你就别想好过。”
大脑自动连接上一年前的一幕，我收集好证据报警被她逮着打了一顿，扯着我衣领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方洁，我告诉你，逃脱不掉的，我一天在这你就别想好过。”
好像又不一样，他的是不死，我的是在这。
我离开就能摆脱，他要死亡。
这是方睫最暴力的一次，到最后那两个女生放开他，很久他跪在地上都站不起来。
那天晚上一张照片在学校群里流传，晚上吃饭的时候方杰放在桌上的手机没有锁屏，我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陈观清，没穿衣服，只有私密部位被挡住，上身被画着侮辱人的图像。
身上的傲骨被彻底折碎，灵魂尊严被践踏干净，他依旧没有流泪。
6
十月中旬气温骤然下降，一瞬间从夏天进入秋天，我将仅有的几件厚衣服翻出来，洗了一片挂在阳台上晾晒。
屋内嘈杂，方杰坐在地板上打游戏，嘴里骂着手拿着卡顿的手机往地上砸，电视机播放着战争片，方明的耳朵不行将声音调到最大，方杰受不了和他吵了起来。
争吵的过程中方杰骂了方明一句“死瘸子”，方明彻底火了，拿着拐杖就往他身上敲。
两人谁也不让谁，一顿砸一顿骂。
我坐在小床上将门拉紧，看着手上的考试申请表，只要通过这场考试，我就可以获得免费师范名额。
现在最难的就是，不能让方睫知道我要参加这场考试，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知道。
还好考试不在本校，只要方睫不把注意力从陈观清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就行。
现在学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