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侬觉得难受极了。 她头晕目眩,被震得手麻脚麻。从上了大巴车开始就很想吐,司机还动不动一个急转弯快把人从座位上甩出去,刚才她一直拿个袋子在手里撑着,但等了很久都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有想吐的感觉萦绕着她。 她坐在车部中段的一个单座上,李昌坐在她的左前方,时不时说两句笑话,扮演着融入集体的好老师角色。 偶尔那种湿哒哒的目光扫过来,让周曼侬胃里直反酸水。 从她到大师班的第一天起,就逐步地在发觉李昌的不对劲。李昌在大师班颇有威望,学员都在博取他的注意力,希望能获得被他改画和多指教几句的机会,把和他关系好视为一种荣耀。 在这种氛围里,李昌也表现得很随和,总是摆出一副哥俩好的姿态和学生开玩笑,有些玩笑不那么有分寸,在一片嘻嘻哈哈中也无人在意。 周曼侬到了大师班后,就成了李昌另眼相看的对象,在他那里十分“得宠”。李昌经常把玩笑引到她身上,说她身材好得可以给大家当人体模特,还问她是不是以前甩过很多男朋友,在教画的时候,手仿佛无意识地触碰她的肩。 这些都发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但似乎没人觉得有不对劲。 周曼侬可是太懂了,她生得出色,又经常做兼职,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这种玩笑般的骚扰,试探性的吃豆腐,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家常便饭。 但李昌给她的感觉比任何人都要糟糕。过去三年苦涩的生活不是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让她变得世故,也让她格外清醒地明了自己的处境──她是没资格拥有脾气的。人的脾气一般来源于两样东西:底气和无知。 现在的周曼侬,既无底气,又并不无知。 窗外霪雨霏霏,深灰色的天,没出太阳,但温度不会因此低多少。出门时,南方特有的那种潮湿闷热,憋得人心情烦躁。 大巴里冷气开得特别足,周曼侬把外套又裹紧了一点,觉得有一只蜘蛛在腿上爬,恶心麻痒的感觉,而她没办法甩掉这只蜘蛛。 她头昏脑胀地想要睡一会,车却在这时猛然停下,司机站起来,和李昌说了两句后就下去了。 众人一头雾水,有人蠢蠢欲动地站起来往前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怎么有辆车啊,还一堆人站在那里。” 周曼侬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前面确实有辆车在那里停着。旁边还有十几个人,大概是那辆车的乘客,撑着五颜六色的伞像一群蘑菇,不知道在等什么。 “是车抛锚了吧。” “不会吧,那些人不会要上我们的车吧。” 答案是──是的。 周曼侬以前坐过散客大巴,体验就很不好,根本不能准点出发,司机动不动掉头去接人,还会私自接客。这辆私人大巴算是给他们包了,没想到中途遇上一辆抛锚的车,司机下去和那帮乘客中顺路的人谈好了,一人一百块就可以上车。 这显然是违背合约的,至少李昌这个领队老师应该坚决抗议。但司机回来的时候态度上来就很强硬,一副只是通知一声的口气。 李昌平时表面上也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周曼侬想他这个人真是又色又贱又怂,竟然就这么默许了司机多赚一份外快。 这么一个本性怂包,年纪比她大一轮,个子比她还矮的男人,也拿她当一块砧板上的肉,周曼侬想想都怄。 写生队加上李昌总共二十五个成员,这次租了一辆三十座的大巴车。路边等着的那波人,跟着司机过来了半数,周曼侬百无聊赖地数着上车的人数:一、二、三……十、十一。 第十一个人是个年轻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手肘弯里挂着一件藏青色校服外套,站在车门附近合伞。他生得吸人眼球,一上车,不少女生都忍不住投去注目礼。 周曼侬也在看他,直到他转过身来,两人不经意四目相对,周曼侬才收回视线,转过头宛若无事地看着窗外。 又是他,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缘分。 许袂把行李和包放好后从过道上走了过来,想看看还有没有空位,就在他经过周曼侬身侧的时候,车开动了。 他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住周曼侬的椅背,勉强站稳后环顾四周,发现除他之外还有五个人没位置坐,只能站着。长途客车是没有把手可扶的,另外五个人也用手扶着别人的椅背。 许袂皱了皱眉说:“这个车不能有人站着,超过额定乘员了。” 司机说:“那你下去呗?” 周曼侬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都上来了还说这些。 许袂看了一眼窗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