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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阴阳计簿(1 / 2)


因闭着门,账房里明烛高烧。

拓跋月眸光定在计簿上,又转视阚骃:“没错,玄阴,你猜这些人为何不在金玉肆买珠宝金玉?”

自然不是因为,官营的款式比较规矩。出入贵族之门,穿戴先讲气派。

哪有自降身份的?

阚骃沉思片刻,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目光闪烁不定地望过去。

“公主的意思是,私营的金玉肆背后的东家……”

“背后的东家,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他们在计簿里所记的未必是实价,卖给百姓的实价可能高得多。如此一来……”

拓跋月故意不往下说,等阚骃想明白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私营的虞记、梅记、谈记,他们表面上让利于民,获利菲薄,实则暗藏玄机,拿给我们看的是作伪的计簿。”

“接着说。”

“而后,朝廷收到的税银大大减少,而这三家金玉东家,却借此机会,将本该上缴国库的差额,偷偷转给了藏在他们背后的大东家!””

“然也。他们所售之物,比金玉肆的稍低一些,便能招徕普通百姓。但他们做的账目,一阴一阳。阳的交给朝廷,所纳的赋税也就少了很多。”拓跋月唇角噙着笑。

“阴阳计簿这一招,并不高明,但做得很隐蔽。”阚骃沉思,“因为账面上看不出明显问题。至于东家背后有大东家,倒是能猜到的。”

闻言,拓跋月微微摇头。

说到底,敢在京畿之中玩这些把戏,光是富人断断不能。

这一点,拓跋月倒不意外。

“公主,下官想知道,最初是谁提出开放私营的建议?”

“是白马公崔浩。”

阚骃脸色一肃,截然道:“不,不可能是他。”

“玄阴认识他?”

“崔公之名,天下何人不知?”阚骃眼中流出恭敬之色,“以他的为人,不至于会在浑水中搅动波澜。”

拓跋月忖了忖:“我也作此想。起初,白马公献出此策,乃是为国。只是,后来有人发现,可以收买民间金玉肆的东家,来暗中布局,中饱私囊。”

“须得揪出这些蠹虫才是。”

“这也只是我的怀疑,并无实据,何况,我的揣测未必是真,”拓跋月睇向阚骃,“玄阴,你算学好,还要劳烦你细看计簿,找出其间的错谬之处。”

“下官知悉。看完官营计簿,便去看私营的。”阚骃眼珠转了转,“不,二者一起看。”

“怎么看?”

“以时为线。譬如,把去岁春日里,官营、私营的计簿合在一起看。”

“明白了,你且去忙,”拓跋月颔首,“至于我这头,要做两件事。”

她手指叩在案几上:“其一,让心腹扮作普通百姓,去虞记、梅记、谈记买金玉;其二,要去拿到朝中名门贵族的名册,一个不漏。”

阚骃会意。

险要在私营买金玉,知其售价几何,才能与私营金玉肆所交之计簿比对,若差距很大,则可证对方做了阴阳账簿。

今岁,最后一次交计簿,也就在这几日了。

至于说名门贵族,平城比姑臧大,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不可能逐一去查,故此,须得先拿到名册,才能筛出最有可能当“大东家”的人。

查出这些,再来跟踪稽查,方可有的放矢。

且说,拓跋月计议已定,第二日便拿到她所要之物。

心腹回禀,所买的三件金玉,比之官营中的同类制品,价格少了三成。但虞记、梅记、谈记的掌柜,并不愿给鸿单。(1)

“小人说,若是不给鸿单,这货就不要了,他们才勉强答应。”

听了心腹之言,拓跋月益发觉得这其中有私弊。

再说另一头。

查账乃秘事,自然不能去找吏曹要名册。拓跋月便在酉时,让霍晴岚在金玉肆外挂出红绳。

这是拓跋月和李云从之前商量好的信号。

李云从几乎每日都要在景行坊附近巡视。一旦看见红绳,便知拓跋月有事寻他。

当晚戌时,李云从翻墙而入,来到拓跋月的住处。

这几日,拓跋月住在金玉肆中,房舍不大,却雅致整洁。

听拓跋月要名册,李云从也没问她缘由,便问他要纸笔。

拓跋月讶然:“你背下来了?”

“自然。”李云从气定神闲,“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拓跋月被他逗笑:“没忘呢。这不,有事就找你了么?”

“很好,就该找我,”李云从瞥过去,眸中含着几分促狭之意,“我们可是同路人。”

灯光下,李云从运笔如飞,字迹遒劲有力。

拓拔月静坐一旁,初时还专注地看着他书写,渐渐地,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停留。

感受到她的注视,李云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却仍静心默写,生怕多看她一眼,会乱了心。

终于,他放下笔,将名册轻推到拓拔月面前。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吹向纸上一点未干的墨迹。

墨珠轻轻摇曳,渐有干涸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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