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的,几千年来少之又少,这个女人对人世的透亮,大概只有汉武帝的李夫人能相提并论吧。
只是相比于李夫人的冷静,这个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女人,似乎染上了一丝疯劲,这种疯劲让她散发出异样的魅力,但也让孙秀由衷地恐惧。
但孙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再次劝说道:“你这是在做无用功!我已经控制了夏阳县,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刘羡回来我就杀了他,容易得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你这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杀了他?”绿珠冷眼看向孙秀,笑了笑,而后徐徐说道,“孙长史恐怕不明白,您来到夏阳,是您飞蛾扑火才对。”
孙秀当然不明白,他无法想象,哪怕刘羡回来,能怎么破局翻盘呢?大汉皇帝的列祖列宗显灵吗?如果这真的有用,蜀汉当年就不会灭亡。
但绿珠却不想解释了,她陷入了最后的纠结里。
绿珠当然也恐惧死亡,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无惧于死亡的,她很早的时候就想过死。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一环,更何况她早就在金谷园看多了。
再美貌的女子,也活不过两剑,在死后也会腐朽,也会发出腐烂的臭味。在见惯了这种场景后,人很难对生命产生敬畏,反而容易把自己当做腐烂的一份子。
可在离开金谷园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将这些记忆淡忘了,那些平淡轻松又愉快的记忆将不堪回首的过去缓缓覆盖,让她重新对生活和未来产生了向往。这让此时的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对未来产生希望时,是很难去自杀的。
绿珠将剑锋贴上自己肌肤的时候,脑海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不甘,她扫视着这个在黑暗中摇曳着火光的狭小院子,这里也是她倾注了心血的地方,她本以为能在这里待很久,但没想到,也不过就是短短不到两年的岁月罢了。
她多希望自己的心灵和肉体都是纯洁的,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波折了。
可如果没有这些,自己还会得到他的怜悯吗?
房中的声音一时静了下来,绿珠在心中做着最后的告别,剑锋也渐渐切入了柔软的皮肉,冒出了些许饱满的血珠。
正在这个时刻,外面突然有人打破了这份平静,脚步声焦急又狂乱。
绿珠以为是孙秀的人,她下意识地用了力,血水紧跟着就沿着剑锋顺流而下。
脚步声同时也吓了孙秀一跳,他此时知道事态无可挽回,可谓是面如死灰,同时又感到无比的恼怒,他对外大声问道:“又怎么了?!我不是吩咐了,让你们别动吗?”
不料外面的人大喊道:“不好了!孙师宝!大事不好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不好?”
“夏、夏阳长他杀回来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人在县营,本来已经控制了局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好多人。”
“好多人,什么好多人?到底多少人!”
“我们不知道啊!当时我正在营外放哨,突然从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他们举火如海,直接把县北军营给围了!然后夏阳长从里面走出来,带头杀了我们几个人,营里的县卒跟着也闹起来,局面顿时控制不住了!我逃过来的时候,那人海望不到头,怎么都有三千人以上吧?”
“什么?三千人!”孙秀大吃一惊,他完全无法想象,刘羡是从哪里调来的人。
他连忙走出房门,去向县北望去,只见原本就发白的天际此时更是亮如白昼,远处隐隐间还传来很多人山呼海啸的声音,像是人在高山处眺望海崖边的海浪般。即使不能亲眼见证,也让闻者一阵阵的胆寒。
孙秀不得不承认,这不是假话,在县北的教众已经全完了。
这时来报信的教徒问道:“师宝,我看他们马上要往县内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孙秀回首看了一眼绿珠,发现她已经虚弱地躺倒在地,佩剑掉落一旁,脖颈处血流不止,心想这回算是全完了。
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也做出了最正确也最难堪的决定:
“还能怎么办?走啊!快走!”
孙秀什么前院的教徒们也不顾了,就趁着现在刘羡还没赶过来,只带着这门口的三个人一起,直接从后门小路处落荒而逃。把带来的五百个信徒统统抛在了夏阳。
果然,在他离开夏阳县府的一刻钟后,刘羡就带着人冲了回来。他竟然不是带着什么县卒来的,而是在举城上下,数千名夏阳县民们的拥簇下,举火如海般归来的。
孙秀是在奔出县门后,在县南的第一道山坳上看到这壮观一幕的。他终于明白绿珠说的飞蛾扑火是什么意思了。
朝廷将刘羡外放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失误!事到如今,夏阳已然是刘羡的城池,刘羡的王国,这是一座已经全然脱离了朝廷控制的城池,除了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外,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夏阳城。
该死!该死!怎么会有这样的婊子!孙秀不再观看这场景,而后在山道上策马飞奔,同时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话语不断地咒骂着绿珠。
可问题还是要解决的,闹出这么大篓子,接下来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