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洁白无瑕的东西,想要让自己纯洁,结果只会是让人发疯。
但他抬头去看绿珠的神情,却难免失望了。绿珠起初确有动摇,但很快眼露笑意,似乎孙秀提起了一件非常令她幸福自豪的事情,让她无法自拔似的。
绿珠稍稍将眼神收敛,继续说道:“所以我说,孙长史一点都不了解我丈夫。”
“嗯?”
“我方才说,当年他来金谷园,和楚王殿下无关。这是真的。”
“啊?!”
“他只是找了一些我不认识的朋友,因为一时的怜悯,就带着刀剑来了。在那之前,他甚至只见过我一面。”
“这……”
“孙长史以为他是受了楚王的指使,自以为是,我可以告诉您,他从来不是一名聪明人。我丈夫看上去文质彬彬,以聪明闻名,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头脑一热,就由着性子,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
“不然您以为,为什么当年这件事会无疾而终,至今查不出来?这不是因为楚王手眼通天。恰恰是因为,我丈夫是一个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狂徒,所以至今逍遥法外。”
这句话说罢,孙秀已经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呃呃不能言语了。
“他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孙长史以为把他逼到绝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如今看上去是个好说话喜欢讲道理的人,但他的灵魂深处,却藏着想燃烧整个世界的火焰。他只是身上的负担太多了,责任太重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平和的模样。”
“而您眼下的所作所为,看上去是胜券在握,斩草除根,实际上却是逼他卸下责任。相信我,孙长史,您不会想看到他这一面的。”
话听到这里,孙秀已经汗流浃背了。
但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孙秀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如今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指望能够不得罪刘羡吗?无论刘羡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况且孙秀也绝不相信,有什么人是自己值得害怕的。
故而孙秀整顿精神,说道:“那姑娘也低看我了,我可不是做事没把握的人。”
而悄然之间,绿珠已经收回了剑,而孙秀毫无察觉,只听得她继续阐述道:“孙长史自以为识人,可既不了解我的丈夫,也不了解我。”
“哦?姑娘是何意?”
“孙长史以为我只是一个女人,就只是个供人淫乐的人偶,看不懂人世的利害得失吗?”
“哈哈,这是哪有的事……”
“孙长史,你之所以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无非就是因为,猜到我是绿珠,想以此来要挟他吗?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
“您当然没有证据,如果您有证据,有证人,有供词,早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抓捕,不然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地过来呢?”
三言两语间,绿珠就已经说破了孙秀的窘境,这不由让他颇为骇然。
但孙秀仍然强撑道:“那又如何呢?至少有姑娘在,这一切就不是问题。”
孙秀这次是私自调兵,私署公文命令,没有一样程序是合法的。
这本来也不重要,结果是最重要的,只要结果成功,程序的合法是可以事后追认的。不管怎么说,现在绿珠在这里,只要把绿珠送到洛阳,由石崇指认,必然是孙秀赢。
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绿珠已经撤回了剑刃,不由起身大喜道:“姑娘想清楚了?只要你愿意投我,往后荣华富贵,必然享之不尽。”
却不料此时绿珠横立剑锋,反架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这一下比架在孙秀脖子上还让他着急,他急声道:“姑娘这又是要如何?”
绿珠的眼神非常平静,她似乎在看着孙秀,又没有看着孙秀。短短的几个瞬间,她的眼神似乎已经穿过了重重夜色,到遥远到不可触摸的过去之中。
她对孙秀所言的荣华富贵置之不理,因为很早之前,她早就尝尽了,但对她来说,那并不是值得怀念的生活。她仅仅是怅然道:
“孙长史说得对,我不可能杀了你,若是杀了你,我确实就害了他。”
“他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更多值得做的事情,他若是做傻事,很多人就毁了。”
“但总要有人做傻事,那就只能我来做了。”
“我会在这里舍弃我的生命,毁掉你唯一的证据。那等他回来,您能拿什么给他论罪呢?”
话说到这里,孙秀再次手足无措了。
他确实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疯女人,居然会将事态看得这么清楚。如果真的按她所说,她就在这里自杀,那他唯一能获得的人证就没了。
这一趟不仅是白跑一趟,而且是彻底和刘羡撕破了脸,闹到朝廷上去,他拿什么交差呢?违法调兵,这反而是必输的官司。
哎呀,这年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都是说女人越漂亮,头脑就越愚蠢吗?所谓红颜祸水,像什么褒姒、赵飞燕之流,之所以被这么骂,就是因为她们是没有政治智慧的蠢货罢了。
自古以来,能够又美貌又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