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雁府的路上,沈太傅始终心绪不宁。
他有两件事难以拿捏。
一个是沈星渡对他这个父亲背地里做的事知道多少,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贴心懂事。
一个是突然同时出嫁两个女儿,沈府实在难以为继,不得不向沈星渡开口,挪用一些皇帝的赏赐来,补给沈月娥。
如今看沈星渡对于此前的事,似乎并不知情。
沈太傅放下心来。
话在嘴里转了三圈,最后还是用胳膊肘怼了怼默不作声的蒋氏。
沈太傅虽然惯会埋怨蒋氏妇人之见,短视小家子气。
但每逢遇到这种没脸面的话题,还是要让夫人冲在前头。
蒋氏蠕动了下嘴唇,酝酿了一下情绪,带着哭腔道:
“星渡啊,你这几日不在家,家里出大事了!
圣上将你许配给雁将军之后,陆邵受了刺激。
不知怎的,将你妹妹认成了你,闯进了你妹妹的卧房里……”
说到此处,蒋氏拿起帕子捂住脸,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明明是被雁南飞扔到沈月娥房里的。
却要把她牵连进去,好像她们二人滚在一起,倒要怪她先背信弃义。
被蒋氏这样黑白一颠倒,她成了罪魁祸首,陆邵倒成了被抛弃的那一方,沈月娥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原来沈星渡把沈府当做自己的家,不曾对家人设防。
如今冷眼看着蒋氏拙劣的表演,也不知蒋氏像今天这样骗过她几回。
袁晓菲默默将手覆在了沈星渡手背上。
似乎是怕她难过,想给她一些温暖。
沈星渡对沈府有多好,只有袁晓菲最清楚。
她如今是个丫鬟,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像狼一样在暗处盯着这夫妇俩。
蒋氏擦够了,睨着沈星渡的表情,又接着说:
“我们没有办法,为了沈家的声誉。
只好同意将你妹妹嫁给陆邵。
只是事出突然……如今沈家要同时送你和妹妹一起出嫁。
星渡,你知道的,你爹爹是最清廉的,咱们家上上下下的打点都需要钱。
但凡有办法,母亲绝不会向你开口的。”
沈星渡一瞬不瞬看着蒋氏,柔声问:“母亲,您想说什么?”
“星渡,你现在是公主了,圣上给了你那么多的赏赐。你都要带去雁家吗?”
沈星渡看着蒋氏,眨眨眼睛,装作懵懂。
蒋氏皱了眉头,有些嫌弃沈星渡的不懂事。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若是懂事该主动提出来才是,却非要她将话说明白。
蒋氏只好伸出手去握沈星渡的手,仿佛这样做她的意志能更好的传达给沈星渡一样。
“星渡,你以公主的身份嫁到雁家,雁家看在圣上的面子上,都会好好对待你,尊重你,不敢欺负你的。
雁将军又独自立了府邸,你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自己过好小日子就行了。
可是你妹妹不同,你妹妹是因为陆邵对她做了那样的丑事,被迫嫁到陆家去的。
若是没有厚重的嫁妆傍身,嫁过去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可是母亲,御赐之物是不能随意转送他人的,这是罪过啊?”
见沈星渡露出单纯的表情,蒋氏眼里透着贪婪:
“陛下赐给你的花瓶字画这些你自己留着。
陛下赏赐的黄金和银子是不用供奉的!
你做姐姐的,就拿出来填补到月娥的嫁妆里,帮帮妹妹吧!
以后陆邵科举中第,也会在朝廷中和雁将军守望相助的。
家族就是这样互相扶持才能传承下去。”
说得太好听了。
沈星渡听了半天,蒋氏嘴里的互相扶持,就是她扶持沈月娥。
“那母亲为我准备了什么做嫁妆呢?”
沈星渡反问。
“你父亲都打听过了,陛下那么疼你,你的嫁妆都由内务府来操办。
到时候一定是最风光的,你不用担心。”
沈星渡一脸了然。
也就是说沈家没有给她准备一分钱的嫁妆。
还惦记让她把父皇给她的赏钱拿出来给沈月娥贴补嫁妆,壮门面。
想的还挺美。
沈府一年有多少进项多少出项,沈星渡比蒋氏还清楚。
有她这些年一直给蒋氏的几个铺子庄子拐弯抹角地送钱,还真不至于连两个女儿的嫁妆都凑不出来。
沈星渡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袁晓菲,又去问一直不说话的沈太傅:
“父亲,您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沈太傅其实很想趁机像以前一样为沈星渡准备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以此将沈星渡的心拉拢过来。
只可惜沈太傅一向自诩高洁,爱惜羽毛,瞧不上蝇营狗苟追本逐利的勾当。
沈府的中馈交给蒋氏打理,沈太傅基本从不过问。
直到两个女儿要出嫁了,蒋氏才把账本摆了出来。
条条列列的告诉沈太傅,沈府是如何的捉襟见肘。
顺便哭诉了一番,他之前在沈星渡身上的花销是如何的令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