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澜,是个籍籍无名的小画家,为了寻找创作灵感,搬进了深山里一座古旧的老宅。老宅是从一位远房亲戚那儿低价租来的,据说有些年头了,周边山林茂密,翠竹摇曳,初看倒有几分清幽避世的韵味。可自打住进去,我才发觉这宅子处处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初入老宅,大门的铜锁“嘎吱”作响,像是不堪重负的老者在低声叹息。迈进院子,石板路缝隙里野草疯长,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瑟瑟发抖,透着股凄凉劲儿。正屋的门窗紧闭,朱漆剥落,斑驳的痕迹仿若干涸的血迹。我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像是沉睡了许久。
我把行李安置好,开始打量四周。墙上挂着几幅画,画风古朴,却因年代久远有些泛黄、模糊。其中一幅吸引了我的注意,画里是个身着古装的女子,面容清丽,眉眼含情,可多看几眼,却发觉那女子的嘴角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透着股阴森的狡黠。我皱了皱眉,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夜里,山里气温骤降,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哐哐”的声响,仿若有人在急切地叩门。我裹紧被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辗转难眠。恍惚间,一阵轻柔的歌声飘来,曲调婉转,却带着莫名的哀怨。我循声起身,赤着脚走向声音的来源——竟是白天那幅挂画的位置。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瞧见那画中女子竟缓缓动了起来,她身形婀娜,从画里轻飘飘地迈出,一袭白衣在月光下仿若流动的水银,散发着清冷幽光。女子莲步轻移,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轻抚我的脸颊,指尖冰冷刺骨,声音仿若从九幽传来:“公子,等你许久了,可愿为我再添几笔?”我骇得连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桌椅,慌乱间瞪大双眼,那女子却又瞬间没了踪影,挂画依旧静静悬在墙上,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次日清晨,我揉着昏沉的脑袋起身,只当是做了场荒诞的噩梦。可走到画前一看,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画上竟多了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干涸的血迹,洇在女子裙摆处,那原本含情的眉眼此刻也透着森然寒意。我头皮发麻,想取下画扔掉,可双手刚碰到画框,指尖便传来一阵灼烧感,烫得我赶忙缩回手。
夜里,那歌声再度响起,我紧咬牙关,握紧床边的木棍,决心不再逃避。女子如昨夜一般现身,这次,她眼神幽怨,死死盯着我:“公子为何躲着我?我被困这画中多年,孤寂难耐,你既擅丹青,就该帮我。”说罢,长袖一挥,屋内灯火瞬间熄灭,黑暗中只剩她幽森的目光。
我鼓起勇气质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何缠着我不放!”女子凄然一笑:“我本是这宅子旧主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痴迷作画。却不想遭歹人觊觎,被害死在这屋中,怨念不散,才囚于画里。唯有精妙画笔,能重塑我的肉身,让我解脱。”我心中虽惧,却也有些不忍,犹豫着说道:“我如何信你?又怎知帮了你不会招来祸事?”
女子身形飘忽,凑近我低语:“公子只需一试,若三日后还不能助我,我便自行消散,绝不再扰你。”话已至此,我咬咬牙,点头应下。接下来几日,我闭门不出,备好颜料画笔,对着画中女子细细描摹,每一笔都倾注心力。
可随着作画深入,老宅愈发阴森。白天,屋内总有黑影晃荡;夜里,凄厉哭声、怪异嘶吼不绝于耳。作画的颜料莫名变黑、发臭,画笔也常无故断裂。更可怖的是,镜子里我的面容日渐憔悴、苍白,眼眶深陷,仿若生命力被一点点抽干。
到了第三日夜里,画作即将完工,女子的身形已能从画里探出大半。就在我落下最后一笔时,屋内狂风大作,吹得纸张漫天飞舞,灯火瞬间熄灭。女子从画中完全挣脱,缓缓落地,她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扭曲狰狞,双眼冒火,伸出枯瘦如柴且长着尖锐指甲的双手,狂笑道:“终于出来了!不过,还得借公子你的身子一用!”
原来,她之前所言全是谎言,被困画里多年,怨念早已让她心智扭曲,只想夺舍重生。我惊恐万分,转身欲逃,脚下却像是被钉住,动弹不得。女子瞬间飘至身前,双手掐住我的脖颈,指甲嵌入肌肤,鲜血汩汩流出。我奋力挣扎,伸手去摸口袋里祖传的玉佩,那是祖父说能辟邪挡灾的物件。
慌乱间,我掏出玉佩,朝女子砸去。玉佩发出一道微光,女子惨叫一声,身形后退。趁此间隙,我连滚带爬冲向门口,夺路而逃。刚跑出老宅,身后轰然一声巨响,老宅竟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我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回望火海,只见那女子身影在火中挣扎、嘶吼,渐渐消散。
后来,我听闻村民说,多年前这宅子里确实出过命案,宅主女儿无故惨死,死状凄惨。打那以后,宅子就时有怪事发生,如今一把火烧了,想必是怨灵终得安息。经此一劫,我画笔一扔,彻底断了作画的念想,收拾行囊,远离这噩梦之地。那画中女子凄厉的面容、尖锐的指甲,仿若烙印深植心底,时刻警醒着我,有些怨念,绝非笔墨能化解,一旦触碰,便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