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指着碗筷说:“张师傅,不会就咱俩吃这一大桌子菜吧?”
张师傅说:“今儿就咱哥儿俩,好好聊聊。”
贾勇赶紧说:“不成。您是前辈,您跟我师父那是一辈的人,我可不敢僭越了。”
张师傅说:“你这小兄弟,怎么还认上死理了。今儿咱不论那个。”
贾勇转身假装要走。让张师傅一把拉住说:“得,听你的,咱们不论哥俩儿,论爷俩儿可以了吧?”
贾勇让张师傅按到座位上。
张师傅要給贾勇倒酒,贾勇赶紧拦住。
贾勇说:“张师傅,我出来是工作来的。吃点儿就算了。再喝上,我师父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张师傅说:“无酒不成席,你王晗师父来的时候,我们哪一次光吃肉,不喝酒?”
贾勇还是推辞说:“我喝酒上脸。一滴酒都红到脖子。我喝了酒就没法儿回单位了。”
张师傅说:“今天我请你吃饭是经过你师父的。我跟陈经理说了,贾勇在广交会上給我接了这么老些业务,我要请贾勇吃顿饭,表示感谢。”
贾勇将信将疑地问:“您说的是真的?”
张师傅理直气壮地说:“真的。不信我当你面給你师父打个电话。看她准不准我请你吃这顿饭。”
贾勇觉得张师傅说话的口吻,与往常明显不同。张师傅在王晗和陈淑娜面前说话,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就是他们不在场,在贾勇面前提到王晗和陈淑娜的名字,张师傅也都是一脸的尊敬。贾勇听到张师傅把跟陈淑娜的关系说得这么随便,这还是头一次。
贾勇想,这会不会跟几天前,华艺公司跟张师傅结算了广交会的货款有关系呢?这件事还是陈淑娜安排贾勇经办的。贾勇听张师傅厂子里的人说,结账以后,王晗和陈淑娜还来过一次。那之后张师傅的态度就变了?
贾勇客随主便地说:“那就少喝一点儿。”
张师傅说:“没事儿。你放心喝,你愿意住我这里就住我这里,不愿意住我这里,我安排车送你回去。这总行了吧?”
贾勇这才放下心,跟张师傅边吃边喝,聊了起来。
张师傅说:“小贾,第一杯酒,要敬你,感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业务。”
贾勇说:“张师傅,您别说敬,我是晚辈。我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敬您。”
两个人喝了酒。开始涮肉。贾勇在张师傅这里吃过好几次涮肉了。他觉得张师傅这里的涮肉特别好吃,以前一直不好意思问,今天借着酒劲儿,贾勇问:“张师傅,我怎么觉得您这里的涮肉与众不同啊?”
张师傅说:“对喽。你会吃。我这个厂子开在一个回民村子里。这羊虽然不是村民自己养的,但也是从内蒙知根知底的人家进的。宰杀这一环,是村子里回民自己宰的。
“回民宰羊,那是非常有讲究的。干这种活儿的都不是一般人。宰羊的时辰,用的刀具,宰杀的手法,后续的处理,有一整套规矩。
“人家把这个羊肉处理完,血放得干净,涮肉的时候,没有血沫子。味道就是不一样的。”
贾勇说:“其实我第一次在您这里吃涮肉,我就吃出来不一样了。我怕您说我馋。没敢问您。”
张师傅说:“这还叫事儿吗?你什么时候想吃涮羊肉了,你言语一声,我叫人給你送过去。”
贾勇赶紧说:“别,千万别。我在您这里吃了就完了。再带上走,就更没出息了。我师父该觉得我丢她的人了。”
张师傅真心实意地说:“要说你这样的外贸员,真是不错。外贸员,我见的多啦。吃啊,喝啊,拿啊,都不算什么,都不叫事儿。只要是能帮我们拿订单。都好说。”
张师傅抚着贾勇的后背,又跟贾勇喝了一个满杯。
张师傅说:“其实,我跟王晗早就见过。那个时候,我还年轻,他对我没有印象。他那个时候当外贸员,排场可大了,他跟前没有我站脚的地方。
“他算是跟我师哥投缘的。那会儿,我师哥也没少用小玩意儿填糊他啊。要是酒没喝好,牌没打好,王晗真甩脸子。可没样呢。”
贾勇说:“我师父说,王晗师父是上过战场,经过生死的,什么事情都看得开。就是难免有一点小嗜好。”
张师傅知道贾勇讲究,不愿意让他说王晗的不是,就说:“这两年,牙料少了。像我和我师哥这样的手艺人,就断了顿了。要说象牙雕刻,姆们要说第二,谁敢说自己第一啊?我也是没了辙,才改了玉器行。难啊。”
张师傅端起酒杯说:“自从我支撑起这个摊子,也就是今年算是见到响了。这都是因为你,帮我出了货。出了一大批货。就为这个,咱俩得整一个大的。来,干一个。”
说完,张师傅把满满一个八钱杯一口干了,朝贾勇亮了底。贾勇不敢怠慢,赶紧壮着胆子,随着张师傅一口干了自己的酒,也跟张师傅亮了杯底。
张师傅说:“我听王晗说,你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孩子。老实。在这工艺行里,咱们可以老实,但咱们不可以让人家欺负咱们老实。”
贾勇听出张师傅话里有话。他琢磨,张师傅这是有话要说。他突然间觉得这饭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