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从未见过这世间白日里的模样,实在冷清,她入宫来,便是为寻一物能替他医治此病,说来倒也不复杂。 “于是我便找朋友托了关系顶了他人身份入宫,入宫时便化名为如霜。不过有一点殿下请千万要相信,我确实是恰巧被分配到了娴妃娘娘宫里,这点绝非我刻意设计。” 话至此,如鸢流光的眼里要多坦诚有多坦诚,而淮王眼里度着审视的目光,并未接话,如鸢惟恐他不信,便赶紧又道:“便如殿下昨夜所言,我知这宫中波云诡谲,风云变幻,谁人不是小心翼翼地活着。旁的便罢,但只盼殿下能信我一点,我入宫来当真只为寻一物治好我家公子的病,绝非故意被安排到娴妃娘娘身边对她有所企图。娘娘待我很好,她是个温婉宽和又大气的人,昭阳宫也跟别的宫不一样,是娘娘让我这样觉得的。” 此话非是她说来动听,比之后宫中各家性格迥异的主子跟繁杂沉冗的规矩,于如鸢而言,纵然她在这深宫中待的时间并不算多长,但她也能瞧出,昭阳宫的确有些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淮王凝眸,语调微疑又夹着几分好奇。 迎着他揣度不定的目光,她停顿一瞬后却道:“比起别的宫,昭阳宫叫人觉得暖一点。” “暖一点?” 淮王眼里分明微有几许惊诧,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如鸢便细细答他:“大抵是殿下不能常在后宫走动,后宫这么多妃嫔这么多宫殿,各家有各家的主子,嫔妃们性格各异,规矩也不同,有好说话的也有不好相与的,但我觉着,都不如昭阳宫。” 眼前人犹自静默地瞧着她,似在度量她话里的深意有几分真,几分假。而如鸢定定地看着他,深知自己的去与留皆在他的一念之间,毫不夸张地说,在这深宫里,眼前人甚至拿捏着她的生死,但她只能敛却紧张,从容和缓地又道:“在旁人看来,昭阳宫里加起来才几个人,冷冷清清,而旁的宫里总是乌泱乌泱地一大堆人,殊不知昭阳宫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喜怒哀乐,亦知人情冷暖。” “就比方说跟我一同到昭阳宫的苏杏儿,虽温温柔柔时常想家,看着柔弱但做起事来却从不拖泥带水。还有采莲,我想殿下也知道她,她虽入宫入得早,却总归才十六,总爱说说笑笑像个小妹妹,也想着到了年纪能被放出宫去在元安城里寻一户好人家。子洄跟成玉虽是太监,可太监也是人,子洄总如兄长一般照顾成玉,成玉又似个弟弟一样总爱黏着我,问我宫墙外的事,明明年纪小小却总唤着如霜姐姐我来帮你。” “玉瑶姑姑最是年长,也最是照顾我们,而娴妃娘娘......” 话至娴妃,终于见淮王微挑起眉梢,显露出两分好奇,“我母妃又当如何?” “娴妃娘娘待人并不那般地有尊卑的姿态。” 如鸢发自内心地吐出这样一句,教他微异,再不掩眼中惊诧。 这半晌的叙话,她说的那些人除了这回与她一道入宫的苏杏儿,其余的他自然早已熟悉,早就知晓他们所有一切包括背景身份,却从未知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也从未有人同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话何解?” 他淡淡地问,便闻如鸢愈发坦然道:“娴妃娘娘知晓下人的辛苦,她能瞧见宫里每一个人的喜怒和冷暖。” “这一点,莫说是在皇宫,就算是放到宫外权贵或者稍有身份的大户人家里,都是少有。所以,我打心底里也很敬重娘娘,绝无任何对她不利的理由跟想法。我的话,殿下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殿下若决心要揭发惩治我,我自也是无可奈何。” 说到最后她低头苦笑了两声,虽关于自己底细的这一番话不是处处详尽但却是肺腑之言,只愿淮王能行善事,让她继续在这宫里待下去,直到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半晌,淮王一直都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她,“好一个待人并不那般有尊卑的姿态。” 不得不说这英武过人的五皇子殿下审起人来,那审视人的灼灼目光实在是教人如芒在背。 他眼底忽地萦上笑,却暗暗惊叹于眼前人洞察旁人的细致与毒辣,而如鸢垂着头没瞧见他这样的目光,只是手底下扯着衣袖已经做好了眼前人揭发她的准备。 想到这里,如鸢心里有些发苦,这前功尽弃来的实在太快。但她没想到的是,淮王顿了顿,却忽道:“你说的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踟蹰间,如鸢不想他问得如此具体细致,可那神仙的名讳她也实在不知啊......眉宇微蹙,便道:“实不相瞒殿下,这我真不知。” “呵,你竟不知你家公子的名讳?” 淮王些微怔住,随即满目狐疑地量着她,可她还是一脸坦诚,甚而被盯得久了,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