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书香世家,都是一屋子温厚纯良的人,伯父伯母怜我孤苦无依,也见不得那些人上门来作践我,原本就很愿收我作义女留我在府中。” “至此境地,这于我而言本是一桩难得的好事,但当日哥哥那番话点醒了我。既我楚如鸢得幸存活于世,自当要好好活下去。其实说来也就一样,只有我还活着,我阿爹阿娘才有人吊唁。” 话至此,昆玦终于都明白了,“所以你......” 如鸢点点头,“所以我由不得谁人都能上门来糟践,日日坐在门前打发那些泼才也是疲累,故此便定了决心离开边关,纵使从今以后漂泊不定,也再不必为人鱼肉。一来是心里实在难过,不想徒留伤心地,二来是——” “无家之人,其实走与不走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同样的话昨日如鸢已经同他说过一次,只是眼下说得更细。 灯花又落,烛火温明下微醺的眉眼起了笑意,说来淡然,可听的人未曾察觉到自己袖里握成拳的指甲已经嵌入肉里,惟抬手替她把酒斟满。 “如此,拿定了主意,我便谢绝了元哥哥家的好意,只服丧了三月便束发换装,做了男儿身。将家中所剩能卖的都卖了,元家二老又予我一些,自此行走江湖,再无归途,二位老人家都只盼我平安。其实孑然一身本就该漂泊不定,如此想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离开以后,刚开始我也不知去什么地方,便一边走一边想,不过到后来倒也见识了许多世面,都是我在边塞时不曾见过的。譬如朝晖露晞,云潮翻涌,江海长流,一去不返。纵使四处漂泊,风餐露宿,后来却也想有朝一日能让想见的人也一同看到便好了,到那时,便再不惧万家灯火,繁华人烟。” 如鸢嫣然一笑,这便是她心中全部所求,从来就只有这么多了。非是她要瞒他什么,只是若无昨夜之事,她寻常时又如何能同他提起。 昆玦原本一直凝神地听她讲,他从未听她说过这许多的话,这许多关于她的事,若非今日吃醉了酒,恐怕他一直都不得机会听见,她那诸般经历他也就无从知晓。 只是那最后一句......他眼中忽地生笑,紧握良久的拳头也才松了开。 “你还记得我昨夜对你说的话吗?我刚开始对你没什么绮念,身如浮萍本就无所盼,就想着再见你一面。” 如鸢忽然笑着爬起,又问他,扶着脑袋眨巴着眼睛。 而昆玦凝神盯着她眨巴着的眼睛,却愣了神。 她果然是眨不得眼睛的,她一眨眼睛,他心里倒像吃醉酒一般,无声地慌乱。 昆玦微微颔首,如鸢也露了笑齿,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原以为这辈子是没有机会的,一时尽兴,又脱口道:“只是我后来,我后来......” 抬音至高处,她似微微清醒了些,脸一热,愣神地把话掖了回去,装作失言,赶紧吃了杯酒。 昆玦不知她要说后来什么,但他却很想听一听。 他犹自从容地吃了杯酒,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也好似不曾注意到她抬高了声音,想让她兀自把话说下去。 凝神半晌,却都不见如鸢动静。 他瞥了瞥,如鸢已经面色绯红地将脸深深埋到了酒杯里去。 也罢了,总归日后时日还长。 昆玦便又移了话头,道:“那你怎么就愿典身为奴在我这儿了?” 如鸢闻言本先是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直接在他额上弹了一记脑瓜崩,“傻公子!你跟他们能一样吗?” “他们那是群黑心肠的趁火打劫,看我家没人了,想把我诓骗去卖了,那是在作践我害我。你是救了我性命于我有恩,我自然有恩必报,追随偿还,这能一样吗?” “况且,况且你也没有对我不好。” 说罢便仰首笑了笑,这小神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倒是叫人好笑得紧。 只是她说完,昆玦却忽而抬手摸向她额间,“我可一点都不傻。” 便似烛火也吃醉了酒,变得额外温黄,软绵绵地摇着身子照着亮。 如鸢微愣,却见他眼神温润似酒醉,神色却是清醒得很。 她忽道:“我想问公子你一句话,你可愿去看那只在白日里盛开的朝颜花?” 如鸢认真地看着他,眸光闪动如月色。昆玦不解她何意,顿了顿后惟缓缓收回手,“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说罢眉眼一垂,兀自斟酒。 面对如鸢的问题,他答得模棱两可。 她怎会知,纵使他愿意,又教他如何能看到。 “那便是愿意咯!”如鸢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