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之后,我发觉脚前多了一滩黄水,正是先前那胖女人死的地方。
看样子那胖女人残存的皮囊也已经消融,爷爷只是稍稍瞥了眼,也没有停下脚步。
“孩儿,爷爷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爷爷将我领进房间,关好房门后说道。
“喝点米粥就先睡吧,到了时机自然会告诉你的。”爷爷说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如同想到了什么陈年往事一般。
片刻之后爷爷便出了房门,朝灶膛那边捣鼓了一阵子,半柱香的功夫端过来两碗黄米粥。
粥有点糊,闻起来却很香,配着奶奶先前腌制的咸菜很快就一扫而空了。
想到奶奶临走前的情形,我心底又有些黯然。
“好好睡上一觉,今天爷爷会教你画符。”爷爷出房门前留下这句话。
我不由得有些错愕,不过也没有多想,双腿一伸就朝床上一躺。
窗外的鸡鸣叫过五六遍了,我却如何也睡不着,一闭眼,脑海中杂乱的片段纷纷浮现出来,仿佛之前那黑毛粽子就在眼前。
我睁开眼睛,瞅了瞅手腕上的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镯子似乎较之先前更明
亮几分。
“这镯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我心底嘀咕着,也不知道那臭道士要这镯子有何用。
按理说,以往爷爷都是将这镯子藏好,生怕被那臭道士得去,眼下却将这镯子放在我这儿,这实在让我有些纳闷,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迷迷糊糊之中,一股深沉的倦意如潮水般袭来,不知不觉中我渐渐睡着了过去。
说来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手镯的缘故,这一觉我却睡得意外的香甜,别说噩梦,就连往常那个红衣女孩的梦也没有。
醒来的时候,房间中的光线很是强烈,我眯着眼透过指间看去,看样子约莫已经到了晌午。
“醒了就到院子里来。”爷爷的声音从院子里头传来,仿佛看到我醒过来了一般。
我晃了晃脑袋,见房门虚掩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好在镯子还在,看来那黑衣老道并没有来过。
出了房门之后,阳光照在身上有了些暖意,此刻爷爷正坐在竹椅上,靠在树荫下边,手中正捣鼓着什么,动静倒是不小。
走近我这才看清,此刻爷爷右手扬起的是一把一尺多长的老柴刀,左手则扶着半截白骨,如同劈柴般的砍上
几砍。
“爷爷,你这是?”我见状有些想不明白,当即开口问了句。
那半截白骨也不知道是什么骨头,竟也劈不烂,只是稍稍裂了些口子,留了些凿痕。
在爷爷身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碎骨和泥屑,看样子已经有些功夫了。
爷爷并未回应我的话,只是用力再次凿了下去,最后一刀落下,整个院子都传来一声震响。
直到爷爷收起柴刀的时候,我才发现刀刃已经卷曲了好几个口子。
“给!孩儿你可记住,这东西和这镯子一样,命可以不要,这两样东西绝对不能丢!”爷爷将手中雕凿好的半截白骨递给我,神色严肃地说道。
爷爷将这玉手镯看得比命重要我是知道的,但是这半截白骨又是什么来历?
半截白骨握在手中,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手臂传遍全身,让人不由地心神一振。
这半截白骨通体不过三寸长短,一端圆润,另一端则有些突兀,与其说像锥子,不如说更像蘸了墨的笔尖。
“这是用来干嘛的?”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爷爷将老柴刀搁置在一旁,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先摸下试试。”
我这才留意了
些,这半截白骨虽然看上去挺光滑的,也没有多少痕迹,仔细摸上去却可以感受到上面凹陷的痕迹,如同一个个繁奥的符文。
“这是……”
“这是无相骨,也曾是判官笔的一部分。”爷爷郑重地解释道。
“爷爷也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该教的东西也是时候说道说道了,孩儿,现在你有那判官掌,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偏门之术大可以不学,不过这白骨画符的本事却必须学会。”爷爷慢条不紊地说道。
“闲话爷爷就不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这符箓之术无非两种,一种是以意画符,类似于朱砂笔墨之类,震鬼魂,驱邪祟;另一种则是以骨画符,震天神,驱阎罗。”
“当然,这符箓之术并不简单,绕是爷爷捣鼓了大半辈子,终究也只是摸了些皮毛而已。”
说着爷爷掏出一块黄布囊,掀开黄布一角,露出里面皱巴巴的封面,是一本书。
爷爷曾说过年轻时候机缘巧合得到过一本古书,四是多年前的轮回眼就是从这本书中找的线索。
想到爷爷昨天看那手镯时候的眼神,我心底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眼眶不由得有些微红。
“爷爷……
你……”
“孩儿,爷爷自知时日无多,你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不去陪陪那几个老家伙,怕是镇不住这村里的亡魂咧!”爷爷从边上拿起竹筒吃口烟,吞云吐雾间有种说不出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