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霖感觉自己沉入漆黑海底, 淤泥灌进每条疲倦的血管, 所有骨肉与感知都融化在虚无中。寂静像厚膜包裹着他,但有细微的声响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若有若无, 永不休止。
那声响越来越大, 黑暗中竟也出现了一线微弱的光芒。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浮起,朝微光的缝隙飘去。
一只手从缝隙外探入, 攥住他, 向外一拽——
卫霖慢慢睁开了眼睑。
视野有些模糊,上方出现了好几张晃动的人脸, 伴随着那些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卫霖……霖霖……”
卫霖翕动嘴唇, 艰难地吐了口气:“……白源。”
白源微颤的手指, 从他的脸颊抚向眼睛、鼻梁,最后难以置信地落在嘴唇上:“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卫霖轻声问。
“整整48小时。”白源说。
吕蜜插嘴道:“是深度昏迷!我刚到医院就见你七窍流血的模样,你小子想吓死大家啊!再不醒,我都准备一巴掌呼下去把你打醒了。”
卫霖扯出一丝笑意:“你这一巴掌呼下来, 我直接散架, 一了百了。”
白源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吕蜜和抹眼泪的叶含露, 眼神中的逐客令相当明显。
吕蜜挑衅地朝他翻白眼,被叶含露打着圆场拉出了病房。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两个人,四目相对。
“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
卫霖:“你先说。”
从基因全套检查报告出来后,白源花了整整一天一夜去质疑、拒绝、愤怒、恐惧、绝望和酝酿对当事人的说辞, 而此刻面对卫霖那双澄净的浅棕褐色眼睛,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灼痛,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想着不知道还能这样凝视这双眼睛多久,想着有一天它们会从自己的视野里彻底消失……只是一念触及,恐惧感便如雪崩般淹没了心脏,冰棱在血管里攒动,连指尖都冷透了。
他用僵冷的手指抓住卫霖的胳膊——绝不放手,无论是在黑暗的旷野,还是通往深渊的悬崖,他想告诉眼前的所爱之人,如果不能抓紧他留下他,世界、未来,包括他自己,一切都毫无意义。
卫霖也在看白源——左眼眼白上布满了密密的血丝和晕染开的红痕,衬着虹膜的颜色显得格外瘆人,像个惊悚片里的鬼怪。但哪有这么惹人爱的鬼怪呢,卫霖扯动嘴角笑了笑,抬手触摸对方的眉睫,凑过去亲了亲他干裂的嘴唇。
“我本来还在苦恼,该怎么向你开口说明,但我现在忽然放松了,因为我知道你能理解,也能接受。”卫霖轻声说。
“我不接受。”白源硬邦邦道,嗓子里像含了硫酸。
“我们俩都得接受这个现实——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啦,而你,会比我多撑些时间,几年,或者十几年。”卫霖平静地说。
白源摇头:“你错了。我们会在同一天,同一个小时。”
卫霖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嗬地轻笑一声,前倾身体,用额头抵住了他的下巴。“好吧,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我接受。剩下的时间不多,每分每秒都太宝贵,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拼命滚床单,直到把自己燃烧殆尽。”
“听上去挺不错。”
“但我们也可以选择在此之前,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和东西,统统都干掉。我不想说‘陪葬’什么的,谁他妈想带走一堆垃圾,但至少在临死前,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
“——你觉得如何?”卫霖朝白源俏皮地眨了眨眼。
白源深吻他,说:“你想怎样,我们就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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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霖不顾医生的留治建议,决定和白源先回到作为临时据点的地下室。
在他昏迷的48小时内,叶含露已经告诉了吕蜜体内追踪器的事,后者二话不说就找外科医生,动手术摘除了那个恶心的玩意儿——好在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以注重医院信誉和保护病人隐私著称,医护人员没有多问,将取出的东西交给她销毁。
“其他同事怎么办?”吕蜜肚皮上缠了一圈纱布,问,“听警报,有31人脱离电极舱,他们会不会被中心抓回去。”
“我们会想办法提醒他们追踪器的事,对了,还有脑控。他们都是受过专业精神训练的,如果能有所防备,时刻警惕脑中莫名出现的念头,芯片的控制效果就会降低。”叶含露答。
地下室内,吴景函几乎要等得不耐烦了,见卫霖等人回来,很是舒了口气:“叶小姐说你们直接去了医院,结果整整两天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中的哪一个缺胳膊少腿了,没事吧。”
卫霖抢先答:“当然没事,你看我们这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我说老吴,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既通知到其他破妄师,又不暴露我们的位置?”
平白从“吴总监”降级为“老吴”,卫霖叫得自然而然,吴景函没觉得不顺耳,反倒有种真正成了一个团伙的感觉。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办法是有,但不能保证所有的破妄师都能看到,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两天,我估计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