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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方睫像个索命鬼,掐着我们的脖子,看我们憋得满脸通红,眼神逐渐涣散,亮出嘴里带钻的獠牙,笑得癫狂。
那天晚上,校园里传出一段视频,是我给陈观清递助听器,他伸手接过熟练戴在耳朵上的视频。
剪辑过的只有我们俩。
低下消息吵着说我们在一起了,方睫带头祝福狗男女百年好合。
那晚方杰回来的很晚回来的时候浑身无力倒在地上,伸手问方明要钱,方明摸了摸口袋给了张十块的给他。
方杰不满意,一手拍开;“一万,我要去医院。”
方明说没有,把兜掏空了还凑不出一百。
方杰想站起来踹他,可还没撑起身子又重重地倒在地上,捂着他的裆部;“老子t的老断子绝孙了。”
方明没听清,侧着身子;“什么?断什么?”
方杰是真的疼得没力气,张着嘴半天没喊出一句话。
我将阳台的门关得很紧,缩进被子里,戴上耳机将音乐声调到盖过客厅的声音。
半夜的时候手心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半天才接受屏幕刺眼的光亮,看清屏幕上的消息,是一条没见过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逃吗?】
没人知道我的号码,这个号码是我偷偷办的,上次还是方明问才知道我有一张电话卡的。
莫名地我想到一个人陈观清。
逃。
怎么逃?逃得掉吗?
那条视频在学校传得人尽皆知,早上我到教室的时候,我的桌子和陈观清的桌子被人搬到了一起。
上面是用口红画着一个巨大的爱心,旁边空白处还写了许多,狗男女百年好合,相爱到死之类的话。
我将桌子撤回去,他们笑着起哄;“呦呦,这是男朋友没哄好闹脾气分家了啊。”
有人说话就有人搭腔;“哎呀,人家那是害羞。”
“脸皮薄你们不懂。”
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接着。
我将桌子拖回原位坐好,刚刚的起哄声更大了,大概是陈观清来了,他们嘴更不停了。
擦桌子的时候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他也在擦桌子,他手指上的伤口贴了创可贴,耳朵上戴着新的助听器,眼睛也换新了……
文雅的书生。
呵。
有了方睫的祝福,班上的同学更加覅鞥狂,恶意一起搞我们,沾着墨水的纸,从窗户那头抛向他,砸落,再由他前面的人满脸嫌弃地捡起,往我身上抛。
顾名思义,有苦同甘。
我们身上脏污狼藉,那些作恶者围成一团举着手机,将我框进相册里一边嫌弃一边往外分享。
照片传出去没多久,教室门口就围满了人,有的站在窗外起哄,有的直接走进来拉着我和他往中间靠。
我反抗就挨巴掌,不反抗就会像没有一点尊严的玩偶,被他们肆意摆弄成想要的姿态。
我被人托着,手一往外抽,脸上就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我被扇得闭上眼耳朵短暂地与世界断线。
陈观清反抗了,他剧烈挣扎开,原本托着他的男生被甩到了地上,他被很多人围着。迎接他们的你一脚我一脚。
这里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是这样畏强欺弱,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纪跟着大部队走,仿佛在这种事上争个绝对,就和周围人等级不一样。
等到长大了反应过来,或许他们也不会觉得懊悔和歉意,有的可能还会耀武扬威地炫耀一番,从前他是如何如何弄得别人的不愉快,把一个人逼上绝境。
大多数霸凌者都会用一句,年少轻狂,懵懂无知谁不会犯错,以前不是都那样吗?此类的话简单带过。
他们不会得到任何惩罚,他们不是带头的也不是结尾的,只不过是中途起哄的参与者,他们的生活不会变,上天该眷顾还是眷顾,结婚生子,拥有家庭拥有朋友拥有很多很多。
可受害者呢?
有的可能受不了自杀了,也有逃出旋涡迎接新生活的,可这样的很少很少。
大多数都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带着痛苦继续生活,做一个精神麻木的哑巴。
我之前喜欢看小说,特爱看救赎文。
我不奢求生命中能出现一个像小说里一样带着温暖将我拉开阴暗的人。我只希望有人能陪我会,不用带我去哪,就跟我说说就好,聊会就好,坐在我旁边一会也行。
有时候看完又反过来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小说里一样勇敢,积极面对生活,为什么不能像小说里一样聪明,自立自强,为什么不能自己爱自己。
可能是我真的太过矫情。
谁的成长没有痛苦,谁没掉过眼泪,没受过伤。都有的,大家都会有痛苦为什么他们能坚强而我却不能。
为什么。
夜深时我躺在几平米的阳台上睡不着的时候,伤口痛肚子饿的时候,我总是这么想。
我有想过不读书,自己逃出去,逃得远远地逃出这片林子,甩掉这身痛,自己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可我太懦弱,愿意要我的只有工厂流水线,里面的组长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我满面嫌弃,给我干着最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