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餐厅到下午两点多,才渐渐忙消停。厨房里炉灶关了火,烟机停止了呼啦呼啦的噪音。终于安静下来。
厨师回家休息了,陈功躺在储物间的折叠床上,不一会儿就响起打呼噜的声音。
袁恕和吴悠两人围桌而坐,聊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袁恕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又是因为张诚。”吴悠说。
“怎么加个又字呢?”
“那次课间,走廊上,何文鼎面前,也是你帮张诚解了围。”
“哦,巧合而已。换了你,你也会帮他的,对不对?”
“不一定。”
“哦?……”
“我是说,换作以前的我,不一定。但是现在的我,会。”
“为什么?”
“因为你。”
“因为我?”
“是的。因为有你在这样做。所以,我也会和你一样这样做。”
“……”
袁恕看着吴悠的眼睛,那双几乎快被碎发掩住的眼睛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又带着克制的热情。袁恕几乎就要冲动地握住他的肩膀,可一想这样未免太唐突,赶紧把伸出去的双手收回来,插回裤兜里,嘴上又浮现出一丝明亮的笑意。
店里静悄悄的,听得到秋天的风拂动着巷子里梧桐树叶的沙沙声。
“沈傲学姐给我两个选择,一向他们学校举报五毒中人,二报警。换作你你会选哪个?”袁恕问。
“两个都选。”
“……”
“你呢?”
“我两个都不选。”
“……”
两个少年轮流哑然。似乎对方的回答都与他们想象中的人设大相径庭。
“为什么两个都不选?”吴悠问,“任由他们欺负人吗?”
“我才14岁,不是大侠,也没有金手指,他们比我大、人数比我多,而且五毒中人之所以敢这么横行霸道,是因为他们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我没法去跟他们硬斗的。如果闹出什么事来,我妈会担心……我妈一个人带大我,很不容易。”
“这话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吴悠声音低沉,“你在学校敢用自己取的名字,敢和训导老师对抗,敢和何文鼎叫板……”
“之所以敢,因为那是安全的范围。所以有时候也得感谢规则,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我们。最怕的就是规则之外的人和事。”
吴悠听了陷入沉默。
袁恕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打趣吴悠道:
“第一次坐公交车,第一次当餐厅跑堂的,第一次干这么多活。是不是?”
“没错。”吴悠累得腰腿酸软,可是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袁恕把几把椅子拉过来,拼在一起,指着说:“之前我就是这么休息的。来,你躺下试试。”
说完又拉过几张椅子,在旁边另拼起一长条,立马躺下。
“昨晚写作业写到太晚,今天又起得早,好困了,打会儿瞌睡。”他说。
“为什么写作业到那么晚?你不会把作业都写完了吧?”吴悠也在他旁边的长条椅上躺下了,说。
“正是。都写完了。”袁恕答。
吴悠差点从椅子上翻身掉下。
“为什么那么拼?”他问。
“因为周末两天都要来学霸餐厅帮工啊。”袁恕答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一秒入睡。
吴悠虽然觉得浑身酸软,可毫无睡意。拼成的长条椅无比坚硬,磕得他骨头疼,从小到大,他哪里睡过这般硬的地方?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听着巷子里的风声和往来经过的各种人声,心中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最怕的就是规则之外的人和事。”
袁恕这句话还回响在他耳边。他想起自己最反感的就是爸爸吴纶为他所打破的规则。
小学的时候,他总是坐教室中间组的第二排,最好的位置。每次班上调座位,别的同学都按照规则,一组和二组调换,三组和四组调换,前四排和后三排调换。而他,班主任永远叫他坐原位不需要换位置。每次班上调换座位的时候,别的同学拎着书包如车水马龙般在教室里穿梭来往,询问老师的,互相招呼的,打打闹闹的,嘻笑的,丢东西的,捡东西的,人影热闹,声音热闹。而他坐在他的位置上,如坐针毡,这个位置虽然是教室的中心,却像是被世界遗弃的一个角落,又像是台风的中心,安静而躁动得可怕。其他同学向他投来的疑问的眼光,像是一支支利箭,射中他的全身。那些箭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耻辱。
而这份耻辱,是爸爸吴纶带给他的。吴纶用他的权利,令老师打破规则,让他总是坐教室最好的位置。而他心中渴望的,却是能够和其他同学一样:每隔两星期正常地调换一次座位、坐一次公交车去公园里看假山和喂鸽子……
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曾经是他小学时代不敢说的梦想。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学会了用他的独有的方式,来表达他压抑的愤怒,打击爸爸吴纶的傲慢。吴纶在班上给他制造一个永不换位的特权的耻辱,他就还给吴纶一个总不及格的分数的耻辱。
考试时,明明会做的题,他故意写错。所以每次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