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到了王夫人的心坎里,她叹息一声,说道:“姑姑说的极是,当时我便不欲揽事。只是东府的大哥来求我,老爷如今又暂代族长,我若是置身事外,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贾滟:“帮忙是出于情分,即便是出些小错,在旁人看来也是挑不出错的。先前因着府里大哥哥的事情,老太太让我帮着嫂嫂料理里头的事情,我少不更事,不过也是嫂嫂在旁提点,才能顺利。嫂嫂本就不是东府的人,对里头很多事情也不便插手太深,不必苛求自己事事完美。”
贾滟的话真是说到王夫人心坎里去了,她接下宁国府的庶务没两天,心里已经叫苦不迭。东府不像西府,西府有贾母这个国公夫人坐镇,虽然已经不大管事,可威严尚在。
老祖宗轻飘飘一句话,没明着说谁,底下人都要捏一把反省自己的过错。
宁国府当家的贾珍没了,先前只知修仙炼丹的贾敬回来主持大局,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便一家之主的威严还在,对很多事情却不甚了解,又要忙着跟来吊祭的人应酬,哪能分出多少精力来管里头的事情?
再说,昨日贾敬大怒,要将焦大赶到庄子上去,王熙凤虽然觉得早该如此,可王夫人却觉得这个关头,贾敬更不该这么做。
“你和凤丫头到底是年轻,不知事情的厉害。昨日东府的大哥哥将焦大赶走了,东府的那些仆妇无不窃窃私语,说焦大即使顶撞了大老爷,也不该这么对待焦大。昔日老太爷腹背受敌,险些死在战场,还是焦大不顾自己的生死,背着老太爷奋力杀出包围的。没有焦大,哪来如今的东府?他一时酒后失态是可恶,念及昔日他为老太爷的情分,将功补过也就过去了。”
王夫人歪在炕上,很为焦大被送走的事情感到痛心,“如今府里正是办大事,需要大伙儿齐心协力的时候,这般对待忠心耿耿的老奴才,谁不心里惶惶的?今日负责奉茶的奴才,不小心出了差错,我本想严罚她,谁知她竟说焦大那样一心为主的人都被赶走,她被打死了也是正常,说得我顿时冷静下来。”
这话说的……贾滟侧头看了看王夫人,默默拿起茶壶,给她空了大半的杯子倒成八分满。
王夫人:“一味严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还会适得其反。”
贾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不能表态,但可以为王夫人提供一点情绪价值。
贾滟:“嫂嫂仁厚,这是两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王夫人听贾滟这么说,脸上神色微霁,笑道:“仁厚管什么用?那些人也未必念着我的好,说不准如今还为我罚了她一月米粮的事情在心里头咒我呢。”
“那是她还没遇见凤妹妹和我,若换了我们去处罚她,还得挨十几二十杖,至少得十天下不了床。”
“因果循环,今日种种,都是日后的因果。”
王夫人语气无奈,“你们还是年轻,意气用事,做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后果。”
贾滟闻言,有些莞尔。
凡事不论对错,只论立场。
又不是圣人,只要在自己的立场和角度,做得没错就行。
但她没跟王夫人说这些,只是陪着喝了一会儿茶,就离开了。
王夫人送贾滟到门口,看着贾滟远去的身影,思绪却回到了从前。
她嫁给贾政的时候,贾敏还没出嫁,那时贾敏在府里受尽宠爱,如今国公府的几位姑娘,前前后后这么多人服侍,排场比起贾敏还没出阁时,还是差远了。
婚后,她与贾政两人相敬如宾,跟贾敏的关系也说不上很亲近。
好在,贾母并不是什么恶婆婆,虽有时开玩笑说她像个木头人似的,也不曾刻意为难过她。
但那时自己断然是不敢跟贾敏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贾敏是贾母亲自调教的姑娘,对贾府官中的许多事情,比她还要了解,说起解决的方法,也头头是道。
自己有时难免自惭形秽,久而久之,也并不是那么喜欢跟贾敏亲近。
她记得贾敏要嫁给林如海的时候,林家前来下聘,贾敏明眸善睐,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情,丝毫没有即将出嫁时的担忧。
她想起自己嫁给贾政前,父母都说这是极好的婚事。
嫁入国公府,门当户对,婆母又是明事理的国公夫人。
可她心里却担心极了,不知成亲后丈夫待她如何?婆母和小姑可好相与?那种担心一直到成亲后许久,仍萦绕不去。
可贾敏出嫁前,府中女眷打趣儿她要嫁人离开母亲了,怎么还不见伤感?
贾敏却说:“他十七岁便中了进士,是少年英才。书香门第之族,家里也没有公爹和婆母需要我伺候,母亲为我千挑万选,挑中这么个好人,定是想我早日嫁给他的。我与他成亲是好事,心中即使舍不得母亲,也要欢欢喜喜的。”
她那时十分羡慕贾敏,林如海一表人才,到了他这一代,只得这么一根独苗。府里没有高堂要服侍,也没有小姑子小叔要照顾,不知多快活。
但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贾敏出嫁后,府里便没有人暗中拿她和贾敏相比。
后来贾敏嫁给林如海,一直没有子嗣。开始的时候,贾母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