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老夫人冷沉着脸,本哭到赤红的眼白又牵起血丝来,她紧紧握住崔雪时的手,“想都别想!”
前些天在邵阳忙着葬礼,送葬途中宣德泉的棺材不慎被磕倒。
棺盖大开,宣德泉的尸体才得众人蹊跷,送葬的晚辈中有人是军中医士,一见尸身额头的伤洞便说:“老夫人…这是剑伤,而且是极其锋利之剑,还有这腿和脖子…都是发紫的铁链勒痕,宣伯究竟是怎么亡故的?”
那一话实在将她问住,麓山的巡逻军说是山腰处布了陷阱,宣老夫人便也用这口话回那医士。
可谁料医士摇头似拨浪鼓,眼神肯定地说起:“御林所用防物不过是些弓弩暗器,地刺陷阱,就算有人闯入山腰也必定会抓了活口送往刑部问讯,怎会轻易就因陷阱而死?”
“况且…这额间伤口直刺穿头颅,需用极大气力用重剑刺之,可山腰地势弯斜,也无法布置可触发的剑阵啊…老夫人,宣伯生前可有仇家啊?”
宣家的仇家可不少,宣德泉是商人,商道万千,商人也是万千,他作为商中大拿,自有很多商户人家会对他心生妒忌。
可商人怎会使重剑?
宣老夫人思绪回转,两眼落在沈阙身上,依稀记得在和外孙女前往邵阳的路上,沈阙派来的那位侍卫慈禅可不就是手执重剑?
沈阙这人看似平和温润,可实则心思狠厉,他在邵阳一把火烧了赌坊,又一剑刺死罗淑娴…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再加上今日,他连郭华君这个太后也敢随意挑衅,用秘密将其牢牢攥在手心。
沈阙对崔雪时爱之深,为了替她报仇什么都可以不顾,所以她不由得要怀疑宣德泉之死与沈阙有关…
她又怎能容崔雪时嫁给他这种睚眦必报、盛气凌人、冲动莽撞之徒?
“时儿,我们走。”宣老夫人逮着崔雪时就往外走。
肃文帝见沈阙还一直跪着,甩袖叹道:“朕不会允你辞官,太子功课都还未学全,你想辞去何处?你后背是不是受伤了?还不快站起来!”
眼下宫里当真是没了太后,多番事情又全都会落到他这个皇帝头上,沈阙是他的右臂,他现在会因猜忌沈阙就自断手臂吗?
不会!
他应当好好护着这位爱卿,叫他为朝堂出谋划策!
寻皇后外加明日北彧公主上殿,肃文帝都需要沈阙这个脑瓜子灵且妙语连珠的臣子,难不成还能指望上眼前这些酒囊饭袋?
沈阙依旧没起,肃文帝叉着腰在他身边打转,随后“嘿”一声,“你要是再不起,朕便叫人拿板子来,再好好在你后背敲打几下!”
然肃文帝刚说了这话,本是该走出寿康宫的崔雪时却突然折返回来跪在沈阙身边。
崔雪时双眼满覆雾气,“陛下!沈太师才受过家法再不能挨打了!要是再打下去定会出人命的!”
“若陛下要罚沈太师,还请您让臣女代他受罚!”
沈阙扭头见她着急的表情,心底瞬间如绽开的花,唇角抬起忍不住笑了。
这都不消肃文帝说了,沈阙一见崔雪时快要因他被罚而哭泣,便立刻主动站了起来,动作好不快速!
他的眼里盈满柔情蜜意,犹一泓集露清泉,“还疼吗?”
崔雪时噙着的泪被沈阙一指拭下,她摇头,“不疼。”
一张巴掌大小的脸上还被遮了一半纱布,沈阙真是想捏捏都无从下手,只得对肃文帝道了声:
“望陛下好好养身,刑部已在寻找皇后,陛下也无需忧心。若陛下要罚臣,还望请陛下允臣伤好后,再入宫受罚,臣告退。”
“退退退!”肃文帝实在是懒得管了,刺激事情一过,还要看他们俩在眼睛前搞暧昧,看得他犯头疼。
沈阙五指紧握崔雪时的手,在众臣目送下终走出寿康宫。
肃文帝隐忍的情绪终于得以跳出,他根本没从自己的身世中缓过来,将才假装不在乎就是在硬撑罢了。
见沈阙走了出去,肃文帝蹙紧鼻腔,脑壳像被人重锤,身子似被人推了一般往后趔趄,随后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哎哟,我嘞个乖乖!”朝臣异口同声一句,赶忙跑上去接住将要倒地的皇帝,“陛下!”
……
崔雪时同沈阙已走至宫门外,宣老夫人气不过自己外孙女,比他们先行一步坐上马车。
那架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撩开帷幔,里头探出圆圆脑袋,“阿姊!”
崔雪时定睛一看,原是邵阳宣氏四舅母的女儿宣玥,那个曾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十三岁小姑娘。
“宣玥妹妹。”
宣玥嘴里包着饴糖,笑起来时白乎乎一团露了出来,她乐呵呵地伸出手,“阿姊吃糖?”
怎么会变得这么乖了…
崔雪时看了沈阙一眼,走到马车窗牖前捧着双手,宣玥放了一颗白色饴糖在她手上。
崔雪时疑惑地问:“宣玥妹妹怎么来了?”
宣玥还未答,马车内又凑来一张脸,“是我们都来了,郡主。”
车與内除了外祖母和宣玥,竟还有四舅父和四舅母,崔雪时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四舅父。
上次在邵阳都没看到他,着人问了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