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拱在自己手上。低头去看,是刚刚被允许出来放风的炭球。
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门的锦袋,骤然一僵。
往常喂炭球的肉干……好像……都被他给……
“桂花糕也好吃的。”他在炭球谴责的目光中递出一块点心。
炭球嫌弃地走开了。
赵璟开始担心,父亲空腹喝了许多酒,只吃了几条肉干,刚刚就仿佛醉了,到了宫中可还顺利?
***
禁宫中,灯火辉煌。
宫人往来穿行,均着深衣,提灯笼,烛火荧荧。
大宴设在咸阳宫,就在皇极殿后面,是宴请国宾,接受朝贺专用的宫室。
此时宫人鱼龙而入,宫殿中摆放的矮几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食物。
帝后一人坐在上首,皇帝已过不惑,看着倒还精神,只是有些青黑的眼袋泄露出他在酒色上的纵容。皇后亦不年轻,她与皇帝是少年夫妻,却全然没什么感情,多年磋磨下来,已不如后宫旁的女子鲜妍,早早地显出老态来。
赵疆端坐右首,他心情不错,对着为他摆箸的宫女笑了一下。
坐在上方的皇帝瞧见了,大笑道:“我这弟弟,许多年不见,已成了教小女子脸红的风流人物了!”
座下百官文武一片附和之声。
其中有捧皇帝的,当然也不乏真心实意的。
镇北王赵英是个会教儿子的,当年的赵堤便曾是京城数一数一的少年俊杰,如今他的弟弟风姿照人,显然不输。
如果不是他这身份,不知有多少人想嫁女与他!
孤军深入北胡,大胜而归,自战报传来之日,这个从前声望不显的镇北王次子就已经名动京城。
当年大长公主下降镇北王世子赵英,一人居于京城,先后诞育赵堤、赵疆两子。
赵疆出生后没两年,老镇北王战死,世子赵英袭爵,合家反还北境。
从此,镇北王的这个一儿子就消失在了京城贵族们的视野之中。
京中人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贩夫走卒,不论对他是好奇、忌惮、厌恨抑或仰慕,还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自北地而来的青年。
赵疆今日穿深红色直裾,外披黑袍,在灯火绰绰下显得面白如玉。
他不曾蓄须,鼻直,唇薄,眉峰隆起,双目湛湛而黑。
他的目光里有一种东西,一种超然在这咸阳宫天子和人臣之上的东西,这让他看起来不仅仅是个容貌俊美的青年贵族。
而就在有人敏感地觉察他的目光时,他又倏而收敛,只给对方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貌回应。
不论印象如何,众人或可达成一个共识——这位传闻中的镇北王次子,比想象中年轻英俊,却正如想象中一样难以对付。
只要坐在那儿,就看得出是个危险的人物。
赵疆将他无懈可击的微笑转向了皇帝,“我见表哥心喜罢了。”
他的目光掠过皇帝身后巨大的屏风,唇角笑意纹丝不变。
百官在下首默默地交换着眼神。
这赵疆果然胆色非常!
皇帝称他弟弟,是抬举他的身份以示荣宠,按礼节而言,赵疆该口称“陛下”推辞不敢才对。
毕竟,镇北王府虽然只剩他一个人,但名义上,赵疆只有一个镇北王次子的身份。
非但没有爵位,更没有一官半职,本质上他此刻就是个白身!
一个白身,未及弱冠,就能坐在这咸阳宫最靠近皇帝的地方宴饮,百官作陪,这是何等的待遇?!
但偏偏就没人敢挑赵疆这个理。
没看就连陛下都对这一声大咧咧的“表哥”认下来了吗?!
表哥表弟十多年没见,怎能不热情以待?
皇帝道:“来,满饮此杯!”
“京中的桂酒最好,姑母又最爱酿酒,孤记得年少时没少去长公主府讨酒吃。”
他用手比划,“那会,你……你才这么高……”
赵疆根本就不会醉,越喝眼神越是清明。他几乎是来者不拒,但凡文武官员皇亲国戚来问好敬酒的,皆是满饮。
这些人里头,有些面生,有些面熟,有些算计过他,有些讨好过他。
有些在盛朝灭亡前死在他手里,也有些在新帝入京时跪在他马前。
故地重游,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体验。
皇帝倒仿佛是醉了,又仿佛是兴致高涨,真开始喋喋不休地忆起往昔来。
“你哥哥,你哥哥性子宽厚……他与朕在宫中读书时,最是要好……”
他走下御阶,走到赵疆近前,端着酒凑近了他,“你与你哥哥长得不像。你像姑母。你哥哥在京中,总与朕夸耀,说他弟弟长得像仙童一般,只是终日贪玩,不爱读书与习武,总被镇北王责怪。”
“来日他返还北境,一力承担了军务,教你习字骑马,让你可以整天放鹰逗犬……”
皇帝说到这里,突然便泪落如雨,痛道:“英年早逝,天不我与也!”
他是真痛哭,哭得哇哇的,哭得堪称殿上失态。
众臣静默。
整个咸阳宫中就只有皇帝大放悲声,有人拿眼神示意赵疆是不是也跟着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