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的默剧,思考着扣下扳机的最佳时机。
在夺取性命的刹那,无情的死神才能暂时摆脱烦扰的人心。
土田慷慨激昂地浪费着口水,向前几步走到高台边缘,低头去与台下观众互动。
琴酒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决定这一刻就是土田的死期。
死神挥下镰刀。
马格南飞出枪膛。
这一刹那,他看到有人冲上台,扑倒了本应成为死人的土田。
狙击手的本能让他在毫秒内调整瞄准镜,在任何人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射出第二枚索命的子弹。
猩红在瞄准镜中炸开。
土田当场毙命。
甚至……在琴酒本人能够反应过来之前。
直到现场乱作一团,琴酒才真正回过神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他射出第一枪的时候,那个蠢得冲上去保护土田的人,哪怕只是透过狙击枪准心的惊鸿一瞥,他也不可能认不出他。毫无疑问,是泷泽纯一。
泷。泽。纯。一。
距离他射出的第二枚子弹,只有十公分,只需要他在播动准心时往左偏转0.25角分。
距离泷泽纯一殒命在琴酒的枪口下,只差这么一点点。
琴酒感觉窒息。
也许是狙击要求的伏地姿势压迫了肺部,呼吸变得好重,他应该站起来。两次狙击一定已经暴露了他的位置,伊豆警方虽然是废物,但找到这唯一可能的狙击地点用不了太久,他应该尽快联系伏特加撤离。
他应该……他应该……
黑泽阵选择点燃第二支烟。
他需要尼古丁以平复神经的痉挛。
左手不自觉颤抖,几乎拿不稳点火器。哪怕是二十年前第一次挥刀杀人的时候,琴酒的手都没有过这种程度的战栗。
别跟个门外汉似的。
他心中咒骂着,右手扼住左手手腕,试图阻止后者的颤抖。
然后黑泽阵才发觉颤抖的不只是左手。他全身脱力,此时抱着自己的狙击枪抖成烂泥。
于是他才明白。
这种情绪名为恐惧。
恐惧着那个名为泷泽纯一的青年,死于自己射出的子弹之下。
他差点、差点就让梦魇成为了现实。
黑泽阵第一次,为了这没有偏移的十公分,虔诚感谢他所知晓的所有神明。
这段耗费月余时间的逃避,这地狱般的一分钟,对他来说足够了,甚至有些奢侈。
黑泽阵克制着颤抖,敲定未来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如此,他便能找回内心的平衡,重新成为那个无坚不摧、坚不可摧的琴酒。
琴酒拾起不知何时滚落于地的点火器,再次尝试点燃JILOISES。
——
负责接应的伏特加迟迟等不到琴酒下楼,眼看着伊豆警方终于弄清楚了状况,正声势浩大地要朝着伊豆商业大厦赶来,连忙不管不顾冲上楼去找他的大哥。
以前这种小任务都轮不到伏特加操心,只需要安心做好大哥的司机就成。然而是个人都能看出琴酒最近两个月状态不对劲,他害怕临时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大哥无法按时前往接头地点。
虽然路上伏特加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连琴酒都应付不了的意外,那他赶过去除了送人头好像也起不到别的作用。
电梯的按钮几乎被他锤烂,好在仅存的理智提醒他别忘记清理指纹。
天台日光过于耀眼,推开门的瞬间,伏特加的眼前空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立刻擦干生理性的眼泪,锁定了自家大哥。
琴酒已经将狙击步枪枪身肢解完毕,毫无血色的指尖捏着一根正在悄悄燃烧的蓝标卷烟,默不作声地凝望着远方某处。
“大哥!”伏特加出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省得自己被杀红眼的大哥顺手毙了,“条子来了,我们该撤退了!”
也没出啥意外啊?任务不是完成得相当顺利吗?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位大爷好端端的不肯撤离犯罪现场!
于是琴酒回眸看他。
只消一眼,就让伏特加囫囵吞下了剩下的埋怨。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美丽而剔透,却也像死寂的绿宝石般毫无生机。
仿佛一双见证死亡的魔眼。
伏特加那点小动物似的自我保护的本能告诉他,有什么要命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琴酒掐灭烟头。
“走吧。”
他平静地说。
伏特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在心中补充。
——非常、非常要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