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中眨眨眼睛又问:“爹,科举一定要看《大诰》吗?”
李满囤看道上人还不少,简明问道:“你还记得前年陈玉跟你姐讨书的事吧?”
李贵中点头。
李满囤问:“那你明白这件事里,你玉哥哥犯了多少个错吗?”
李贵中卒。
“贵中,”李满囤摊手:“你看你连这件亲眼目睹的事都看不明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将来即便科举做了官,可要怎么升堂断案呢?”
李贵中无言以对,半晌方问:“爹,那看了《大诰》就能知道?”
李满囤:“起码能知道哪些事要命,不能做!”
“我听说这件事后,你姐让人送了好几本《大诰》给陈玉。陈玉读后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这两年言谈举止变化很大,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爹,”李贵中惊异:“你说陈玉哥哥的变化是因为读《大诰》?”
不是人长大了,会自己变懂事?
“爹,你是怎么知道我姐送《大诰》给陈玉的?”
他桃花嬢嬢说的吗?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我进城过他铺子时,陈玉自己告诉我的!陈玉说他读你姐送的《大诰》后受益匪浅,可惜只得几本,便想着我有,来跟我借!”
李满囤叹息:亏他还为此夸赞陈玉,却是一点没想起来儿子贵中也当读。
他可真是个丈八灯台——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原来是这样!”李贵中自觉明白了,点头道:“爹,你放心,我回头就念这个《大诰》!”
想想,李贵中又问:“爹,我姐怎么想起送陈玉《大诰》的?还是说她看过《大诰》?”
“你姐当然看过!”李满囤回忆道:“你姐出嫁前就看过了!不然她当时才只七岁,刚识字不久,怎么就能引经据典地跟你贵林哥辩论族规,还叫你贵林哥服气,拟了这本族规来?”
忆及往事,李满囤以为《大诰》确是一本好书。由此便不只能叫儿子读,他自己家常也得好好读读——过去十来年,他懒怠了!
李贵中依言想了一回,觉得难以想象:“我姐那时候就能说服我师傅?”
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服不服,”李满囤摸了摸袖袋里的族规:“这族规不都在这儿了吗?”
“那我姐为什么要跟贵林哥辩族规呢?”李贵中不明白:“这族规不都是族长管着吗?关我姐什么事?”
他姐又不是郭香儿,爱管闲事!
“当时发生了一桩事,”想着儿子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了,且已经进了庄子书房,房里只他父子,李满囤斟酌道:“这件事呢,涉及他人名节,且已经过去经年,贵中,你不用盘根刨底地细究打听——你只要知道,这件事里你姐姐无辜受害,差点搭上一辈子。”
就是他,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李贵没想他无所不能的姐姐还被人害过,下意识地张嘴想问,却为李满囤及时喝止:“记住了,贵中,不许打听!这件事比陈玉的事严重多了,但有一点风声,就可能是人命,甚至不止一条!”
他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李玉凤当日所为,但如红枣所言,李玉凤确是罪不至死。
何况族里其他的姑娘原本无辜!
李贵中为他爹前所未有的郑重惊吓到了,赶紧保证:“是!爹,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
李满囤点点头:“等你念过《大诰》就知道了,什么叫祸从口出,遇事就存了敬畏,自然知道怎么做才能避免为一己之私、一时之快惹祸上身!”
李贵中眨眼:这《大诰》有这些好处?看来他确是得好好读读。
“对于这件事的处置,你姐无论是心胸,还是见识都高我和贵林太多——当日你姐说:朝廷断案有《大庆律》不算,还有三审五审。族里断案也当得有白纸黑字的族规,族规不能只存在族长之口!”
李贵中早知道他姐有见识,却从不知道如此敢讲,闻言惊呆了,半晌方道:“我姐这胆儿也太大了!”
竟敢质疑族长口里的族规。
李满囤认同:“你姐姐的胆确实不是一般的大——随后你姐又说:祖宗定的族规不合时宜了就得改!”
改族规!
李贵中完全听傻了,诺诺问道:“爹,这个,族里没打我姐板子吗?”
“没打!”李满囤肯定道。
“为什么?”李贵中难以想象。
“因为你姐占理。你姐说氏族兴旺的关键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既然族里后人读书明理,强过祖宗,当然可以改祖宗族规。”
听着确是有道理,但当着氏族宗子公然说出来,李贵雨服气:“我姐岂止是胆大,这都包天了!偏还占着理!”
也不知他师傅当时什么反应?
“你姐是胆大,”李满囤不满道:“又不是傻大胆!过去这些年,无论家里家外,你姐行事何时没站住过理?”
“贵中,这就是你姐的本事。但凡你将来能学到你姐的一半,我就不操心了!”
李贵中少年心气,一直都不服气李满囤老生常谈时说他本事不及他姐一半——他很厉害的,好吧!李贵中如此想: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