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李满囤的村西院子要立“天地君亲师”神台后,李贵雨时刻留意院门外的动静——谁想一连三天动静全无。
眼见明儿就大年三十了!
临近午晌李贵雨背手站在自家大门合计是否再走一趟老宅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骡车行进时的鞭梢声。
可算来了!李贵雨心舒一口气,转身进了屋……
经过腊月一十七一早晌的练习,李贵中方定稿“天地君亲师”条幅。
不过事不算完,还得丫头似绣花描花样一样蒙纸描出字形边框给李贵中描红练习。
如此丫头媳妇齐上阵的忙碌两天,李贵中方能一气写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神位,以至拖到现在才来。
进院开门,用带来的浆糊糊上红纸神位后,李贵中又点蜡烛敬香。
檀香不比线香易燃,必得有香末做引。
李贵雨来时,李贵中正往香炉里倒檀香末。李贵雨看着稀奇,原想发问,但看李贵中一脸正色,就没出声,只在旁观望。
李贵中也看到了李贵雨,但看他识趣不出声,便装不知道,只管继续手里动作,点檀香末……
直等李贵雨将三支檀香插入香炉,李贵雨方恍然大悟:原来他大伯庄子里的檀香是这样敬奉的!
做好三个揖,李贵中方转身招呼李贵雨:“大哥,你来了!”
李贵雨望着堂屋新神位请教:“贵中,这就是上回大伯提的往城隍庙请的‘天地君亲师’神位?”
虽然描红打底曾倾全家之力,但眼前这幅字确是他望空写就——这是李贵中的得意事,必须告诉:“大哥,这神位其实是我写的!”
李贵雨不能信:“你写的?”
李贵中得瑟:“如大哥所言,这神位原本是想请城隍庙的道士来写。但谁想因为我们本地立‘天地君亲师’的人家不多,道士们日常不写,竟没人会写!”
“所以就只好我自己写了!”
听说是连城隍庙道士都不会写的神位,李贵雨想要的心愈加热切,拱手道:“贵中,这神位你能不能替我也写一个?”
李贵中原就少年心性,加上有个才名满天下的姐姐,早就想人前展才了,闻言自是乐意之至,问道:“你家有红纸吧?”
正是年底,红纸家家必备。李贵雨自然也有。
由此李贵中就给李贵雨写了一张,还卖弄告诉:“这写法很有讲究的,要‘天不连一,地不离土,君不开口,亲不闭目,师不齐肩’”
……
写好字出来,正好往城里请纸钱的余德驾着骡车也到了。
看到骡车上搬下来的包子写着“先母王胡老太太”字样,李贵雨大为震惊:“贵中,这是谁的包子?”
李贵中淡定告诉:“我娘烧给我先故外祖母的!”
李贵雨……
李贵祥今儿没进城卖菜,一早起来就在收拾院子,准备过年。
刚李贵中来后没多久,李贵祥就看到李满囤久闭的院子忽敞开的大门,然后便知道有人。
想过来打招呼,但看到李贵雨在,李贵祥就没上前——村学堂冬节才开小学班、又新加了严宏才,现他和李贵雨万一冲突没得被人误会是因为村学堂加人没加他的缘故,兄弟相争。
他是想去村学堂教书没错,李贵祥如此想:也确是跟李贵雨不睦,但村里许多氏族,他再蠢也明白哪有可能两个夫子都姓李?
何况他儿子才刚出生,媳妇还在做月子,家内外这许多家务,根本没法一天都绑在村学堂,反是卖菜只进城半天自由,能顾家。
这么明摆着的道理,偏人人都当他是傻子不明白。
过去两个月他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族里族外,都跟他说了许多诸如李贵雨对亲兄弟都一丝不露之类的话。
开始他还解释说媳妇要做月子家里不能离人,然后这些人的话就跟着变了,变成了李贵雨就是看你生了儿子,他没得儿子嫉妒,你仁义有后要体谅他之类等表面好意,实质还是挑拨的话——至此他方明白,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跟李贵雨谁是谁非,他们就想他赶紧闹将起来,等看笑话。
李贵祥不想如这些人的愿,至此便远着李贵雨。
看李贵中从李贵雨家出来,李贵祥方才上前,一样看到了包子上的字。
“贵中,”李贵祥好奇:“这个大伯母也能烧纸吗?烧了,你外祖母能收到吗?”
李贵中不肯人前落他娘的面子,说他外婆还没破四门,实际收不到,哈哈笑道:“既然烧,那自然是能收到的。比如这院子里的地方是我家的,只我家的人和请来的客人能走,但这院子外的路却是村里的,所有人都能走。这烧纸也是一样,只要包子写好名字,然后在官道路口烧,便就跟驿站寄信一样,就能寄到了!”
“至于我娘能不能烧,这个你看驿站寄信,虽说是男的多,但女的去寄,也没说不给寄啊。”
“这倒是!”日常进城见过婆子往驿站寄取信的李贵祥一下子就相信了。
李贵雨不愿落于李贵祥之后,跟着点头:“是这个理!”
……
李满囤捧了装了十张儿子写的“天地君亲师”神位的匣子进了老宅,告诉李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