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热情,连驾驶员也难得对他露出几分笑意,喊了他一声:“小宋来了?”
宋歌点点头,客气道:“我来做个检修吧,用不了几分钟。”
驾驶员是瞧着他修好收割机的,连连点头道:“那可太好了,你来,从这边上去,我帮你扶着。”
宋歌着重检查了之前坏的的地方,手在触碰引擎前盖的时候,果然摸到了几个凹槽,他也没说什么,像是随意抚过,在检查确认过之后对驾驶员笑着道:“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驾驶员松了口气,正好有公社食堂里的人来送早饭,他就打了早饭坐过去和宋歌一同吃。
大丰堡其他人不敢和驾驶员坐在一处,这里反倒是只他们两个人。
驾驶员也有点心塞。
他是收割队的正式人员,开着收割机也算是走南闯北,但是头一回被人扣在这半强迫式的教授驾驶技能,教授也就算了,还得亲眼看着收割机晚上作业,这一宿,他就提心吊胆的没敢合眼。
驾驶员叹了口气,道:“其实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
宋歌好奇,问道:“您是说,夜间作业?”
驾驶员点点头,道:“你可能不知道,那会大概是十年前了,我们领了任务来收割这里的麦子,但是突发洪水,暴雨连着下了几天,水都冲下来了,眼看着就要把麦田淹没,那才真的是从老天爷眼皮子底下抢吃的。多亏了这附近有个后勤部队,那会部队里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抢收粮食,开春就闹了蝗灾,夏收耽误不得,部队的领导和战士们一块卷起裤腿跳进田里割麦,水到这呢——”他说着,比划了膝盖下面的位置,叹息了一声。“水深的地方,靠人抢粮,略微好一些的地方就指望收割机,这收割机进麦田里刚开始还行,后来雨水太大,地里泥洼一片,收割机陷在里面走不动,还是几十号当兵的下去,用人力硬扛上来的。”
宋歌问:“你们自己开进去的?”
驾驶员看他一眼,幽幽道:“刚开始不敢,后来跟你们一样。”他们半夜没看住,收割机就进去了。
宋歌笑了,看来大丰堡和小丰堡这一带的人向来如此,可谓是一脉相承。
“后来呢?”
“后来上游的水坝塌了,水冲下来,麦子只抢了一半,我们所有人就在岸边看着,眼睁睁看着大水把麦冲走,一点法子也没有呀……”驾驶员吸了一口烟,重重叹了一声。“你不知道,那会闹饥荒,一把麦有多重要。”
他经历过,所以他知道粮食有多重要,所以他才会这样爱护自己开着的收割机;也是因为如此,在大丰堡软硬兼施要晚上轮班开收割机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加阻拦。
宋歌看着不远处的麦田,眼神温和:“今年的麦子长得很好。”
驾驶员跟着点头,高兴起来:“对,今年的麦比往年收的好,我看了,颗粒饱满,一穗麦也比往年的沉上两分呢!”
*
宋歌在这里吃过早饭,很快又回了小丰堡。
他这几天也十分忙碌,两边来回跑。
但是效果显著。
首先是大丰堡这边,宋歌这几天晚上一直留在麦田值夜,他也不管别的,只是守在这里,让他们有事来叫醒自己。大丰堡的人有他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他们只要瞧见宋歌睡在那,开收割机的人心里就能踏实,干起活来力气都大上几分。
屠焱胆大心细,找了几个脑子机灵的年轻人轮流替换开收割机,硬是学了技术,虽然没有完全掌握,但好在麦田里平坦,不会翻车。他也是仗着余跬步和他们合作,宋歌又学到一点维修手艺,才敢这样去做。
宋歌为了刷隐藏任务,任劳任怨,并不觉得辛苦,只是他皮肤太嫩,在麦田难免会被蚊虫叮咬,隔天再回小丰堡的时候脸上就有一个包,引得伏明泉多看了他两眼。
其次,就是小丰堡。
宋歌在小丰堡待的时间长些,余跬步发现他手艺好,越发不肯放人走,硬是“教”他学会了机械组装。
他们一共拼了5台脱粒机。
余跬步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拿出去交易,而是开足全部马力去抢收小麦入库,5台机器轰鸣,在小丰堡内部犹如一颗机械心脏,让这座古老的堡以年迈的姿态在夜色里发出嘶吼。
余跬步站在院中,他抬头看着天色,在等最合适的时机。
从抢收第三天早上起,一团团乌云开始在天空中聚集起来。
隐隐传来的滚雷声,让所有提着钐刀去麦田的人们都加快了脚步,而那些刚打下来的一穗穗麦子,摊开在地上,也让人们忍不住焦虑起来。
宋歌看了天气,觉得差不多了。
果然中午的时候,余跬步去麦田找了一趟屠焱,没等半个小时,大丰堡的屠二叔就急火火跑来找了这边的话事人商议了。
5台脱粒机,小丰堡让了2台出去。
当天下午4点钟,小丰堡麦田最后一穗麦子割下,屠焱带着其他青壮急匆匆跑回了大丰堡,而仅仅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就瞧见黑压压一众人尾随在他们身后跟了过来,人人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镰刀、木锨,还有人拿了锄头,这么多人往这里赶,人数怕不下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