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先是惊诧,不敢置信,然后便觉得通体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病都好了一半。
她看向胤禛,这孩子表情仍是冷冷淡淡的,透着一股子疏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出损招阴了佟妃一把。
把佟妃的私库搬空给她解气,他一个向来稳重的人,怎么想到这蠢法子呢?太幼稚,太莽撞,太不顾一切,但又真挚,纯孝,一片赤诚。
德妃再也不怀疑胤禛撮合了五公主跟舜安颜的婚事,他拼着得罪佟妃,招致皇上不满,也不顾他的名声和前途,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辩解、讨好她,这一屋子的药材已经表达了一切。
德妃高兴了一会,忽然又觉得羞愧,难过得控制不住眼眶的发热。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太过亏欠了,别人误会胤禛也就算了,她这做额娘的竟也深信不疑地以为他为了权势出卖额娘妹妹,还对他冷漠相待。
她这个额娘做得太不称职了。
五公主见德妃眼泪都快下来了,笑道:“四哥,你看把额娘吓的,脸色都变了。她就是中个暑而已,哪儿用得着这么多药材补啊,怕是要补成个大胖子了。”
“坏丫头,打趣额娘玩,回头罚你了。”德妃连忙拿帕子擦泪,亲自走下来,将胤禛带着一同坐在榻上,“额娘的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傻呀。”
胤禛不知何时已经换回自己身体了,身边是德妃激动的泛红的脸,她一扫先前的冷漠,满是慈爱温柔,还有几不可见的愧疚。
他什么都没做,他不该得那冷漠相待,不配被温柔以待,事情是林黛玉做的,他只是觉得讽刺。他为这件事想了好几天,想过要为自己辩解,想过要如何澄清,直到林黛玉用行动说明,他得用荒诞的方式损害佟家人和他自己才能让德妃满意。
四贝勒一向内敛深沉,很好地掩藏了这些情绪,四平八稳地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十四反应过味来,涎笑着凑过来:“四哥,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你胸口还疼不疼呀?”
德妃失色:“你打了你四哥?打哪儿了?快让我瞧瞧!”
胤禛摸摸胸口:“没事。”
德妃气的拍了十四一下,“为你不尊兄长,回去罚抄十遍功课。”
十四也很内疚,没有异议。
德妃坚持要看胤禛的伤,几名女眷便不好再待,五公主请林黛玉和李氏去自己屋里坐一坐。
林黛玉见德妃反应如自己所料,松了一口气,她这也算是做了个好事吧,大概……希望四贝勒不要打她了!
五公主笑道:“我额娘没法招待你们了,别见怪。”
李氏道:“贝勒爷跟德妃娘娘母子情深,我欣喜还来不及呢,怎会怪。”
林黛玉微笑:“我本就是为公主而来呀。”
李氏对五公主是熟人,对林黛玉是头一次见,还听说四贝勒帮过她,对她尤其上心。李氏从来自诩容貌上佳,否则也不会凭借汉人包衣身份成为四贝勒的侍妾,还翻身成了侧福晋。
但在见到林黛玉之后,她的危机感就爆表了。李氏这么多年在宫里宫外也没见过比林黛玉还美的女人,因绝色而盛宠多年的八贝勒生母良嫔容色能有她八分,但若论气质,那股子只有书香门第里浸染的文墨气,还有自江南山水烟雨里养成的灵韵,良嫔拍马不及她。
刚才在德妃宫里,所有人都在关注那些价值连城的药材和德妃,唯有李氏注意到,四贝勒从进殿,连看都没看她这个侧福晋一眼,却与林黛玉有好几次目光交流。
四贝勒早就认识林黛玉,而且对她有非同一般的关注。认识到这一点,李氏的心都凉了半截。若是让林黛玉进了府,她这个旧人就别想再得宠了,没得争。
李氏心里不住的盘算,面上含笑:“我还是头一次见林姑娘,便觉得怪亲切的。娘娘真是选对人了,公主,你说是不是?”
五公主也觉得好,她虽然是个女人,也喜欢漂亮女人,看着就养眼。
林黛玉想:你是头一次见我,我可不是头一次见你了,上回见你还冲我抛媚眼呢,跟个女妖精似的。
她当然不能说出来了,便只微笑不语。
赐婚旨意下来,内务府的人便要忙起来了,要在皇城找地方盖公主府,给公主准备嫁妆,还拨了四个教养嬷嬷来,正跟柱子似的立在门口呢。
民间的女子有自己绣嫁衣的习俗,还要替公婆丈夫做衣服,佟家虽然显赫,也没那个资格穿公主做的衣服,所以五公主是什么都不用干的。
不过林黛玉看到一张小几上的笸箩里有一角大红布料,想来五公主对自己的婚事并没有德妃娘娘那么反感吧。
李氏则是注意到五公主喜爱书籍,屋内设了一张大案,上头笔墨俱全,一旁放有一摞书册,书案旁还有满满一个架子的书。
她有心卖弄斯文,走过去,看到书案上一本《女诫》,立即喜道:“公主真是我辈女子中的表率,将此等好书放在身边时时。不瞒您说,我自小到大除了《女诫》、《女训》从不曾读别的书,至今仍常常背诵抄写,并以此教育大格格。我们女子当学班昭、孟姬,谨守三从四德,清闲贞静,方能不负家国啊。”
她以为五公主喜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