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玖一愣,不由自主看向高台。
那位小公子服饰讲究,妆容精致,神态生动,如果忽略抖个不停的手,这个开场无疑是成功的。
于玖忘了本来要提醒楚恣的事,无意识顺着楚恣的话走,道:“单看扮相不看内容的话,我觉得很好看。”
楚恣头也不转,“若听内容,又当如何。”
于玖犯了难。
他还不知道完整内容,光听前面几句诛你诛我,不足以判断好坏。
不过这几句话说得狠辣,不留余地,看得出说话的人性格刚烈。
于玖想了会儿,坦诚道:“说话人的词本很好,看得出他扮的人性格刚烈,不怕得罪人。”他顿了顿,补充:“但是不管他是善是恶,如果他批评的那方权势比较大,记恨在心,那他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他低头无声嘀咕,“……今天是除夕。”
万一看到什么血溅当场的情节,那就是变相开门红,这一整年仿佛都笼罩着血光之灾的寓意。
虽然他不信这些,但还是希望新的一年开头顺一点,别再倒霉了。
一片静默中,楚恣漠笑,“于小公子倒提醒了本宫。”
“说话的人最后被乱剑剜毙。今日岁除,于小公子不喜,那便撤了。”
话音一落,楚恣轻扣椅扶上的玉块,一声清脆碰撞传出,门口候着服侍的人立刻上前,去往后台把人叫下来,换了一出欢喜冤家的戏,你来我往咿咿呀呀,场面热闹了不少。
于玖顿时尴尬。
他明明很小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太子殿下是怎么听见的。
想找个地洞钻钻。
于玖自己尴尬了一阵,便很快调整回来,注意力被台上的花衣演者吸引,唱腔清亮唇/舌相战,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引来在场的人一片喝彩,于玖也忍不住笑。
楚恣神色淡淡,兴致缺缺,漠然饮茶。
台上演者又连翻十几个筋斗,提着银枪与人对战,于玖身后一阵抚掌喝彩,于玖也忍不住轻轻拍了拍。
楚恣淡淡看他一眼,放下茶盏,嗓音冷然,“于小公子看得如何。”
于玖拍着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很精彩,很喜欢!我以前都没机会来看戏的,谢谢你带我来,你人真好!”
楚恣不动声色,指尖轻点茶杯,“没机会。”
于太傅之子喜听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于玖丝毫不觉有异,点头道:“对,我以前只在——”他分享欲一上来,便停不住,使劲想该怎么样描述手机电脑的存在。
“就是一块发光的板子,这么大。”他比了比手掌,“里面就是一个世界,通过这块板子,能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包括戏。我只在里面见到过,没亲眼来看一场。”
反正太子殿下觉得他患了脑疾,那么他在这里分享现代的东西,应该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在疯言疯语。
既然疯言疯语,那他说什么都算正常。
楚恣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戏罢,该打道回府,吃顿年夜饭,开始熬夜守岁。
于玖体弱,逛了一天已经有些累,上了车轿便昏昏欲睡。
车轿渐渐远离闹市,轿内十分寂静,光线也暗,于玖疲累得没心思紧张,便想着靠靠车壁,小小睡一下。
许是车壁太冷,于玖的脸总会触到冰冷块,睡不安稳,醒醒睡睡,迷糊间调整了一下方向,暖和多了,鼻尖还有好闻的清浅梅香。
他就着暖梅,安稳睡了过去,直到车轿缓缓停下,车外传来侍从的声音,“爷,到了。”
于玖混沌间听到声音,茫然睁眼。
楚恣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于小公子。”
他声音冷淡,激得于玖顿时清醒了不少。
一清醒,就发觉不对。他好像枕的不是车壁,是……太子殿下的肩头。
要死!
于玖立刻撑起身子,又没撑对地方,手不小心放在了楚恣手背上,他立刻像被烫到似猛然收回,着急忙慌磕磕巴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睡着了然后什么也没想,醒来也犯糊就,对、对不起……”
他脑袋混乱,语无伦次,最后小小崩溃,“……真的对不起。”
楚恣没太大反应,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若于小公子疲累,回房后便可休息。”
于玖脸烫着,连连摇头,“不不,我和你一起吃年夜饭守岁,我不累的。刚才就是太安静了,我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忍不住睡了过去。”
楚恣淡声,“早眠早醒。”
话音落下,车内一片寂静。
于玖恍然反应过来。
是了,他答应了楚恣要早睡早醒,清淡饮食。
那么守岁也就可以免了。
楚恣不再言语,轻挑车帘下轿。
楚府不如外面,没有大红灯笼祈福彩条,稍显冷清。
于玖跟着楚恣走到膳厅。有楚恣的提醒在前,他以为今夜自己的年夜饭是一碗清淡小粥,却不想进了燃着地龙的暖和膳厅时,看到了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肴。
桌边放着两张软椅,其中一张软椅前,是一盘点缀着几点翠菜小葱的卤炖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