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恣话锋一转,“若于小公子不肯,便待后日府中大夫回来,另与彭太医共讨治身良药也可。”
隔间安静,只剩流水桌中漂浮瓷碗的清脆碰响。
于玖沉默地看着自己吃完的肘子,内心懊悔,心绪悲凉。
但楚恣的话也点醒了他。
人家在想办法帮他治病,他不能不知好歹,给人添麻烦。
于玖在心里叹口气,低头道:“不会,我愿意的。谢谢你给我治病,我一定配合。”
如果这具身体还有救,那就慢慢养。总有一天能敞开了吃。
楚恣拿起玉片,轻叩木盘招来小二,“那便如此定下。”
小二端来水和净布,给他们洗净了手。
出了楼,冷风一刮,于玖忍不住缩了缩,抱紧了怀中暖炉。
大街热热闹闹,到处挂着红灯笼,有些铺子掌柜已经开始燃爆竹,在喧闹的人声中噼里啪啦响。
原本等在秋华楼外的侍从从人群中挤过来,满头大汗,朝楚恣低头作礼,“爷,属下已将小公子的吃食送回车轿。爷吩咐的岁除新衣七祥楼也已赶制好,是否送回府上?”
楚恣看向于玖,淡声,“今夜城中起台唱戏,于小公子可要看。”
于玖眼睛一亮。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人唱戏,有机会的话,他还挺想看。
于玖点头。
楚恣:“那便先换上暖袍。”他说完,缓步朝前走,侍从会意,不再多言,跟在他们后头走着。
没过多久,他们在一座古朴大楼前停下。
正是七祥楼。
外头看着气派,里面亦然。
三面靠墙的沉木作柜,雕花绘草,整齐叠放着各色衣物,有半圆玄关作挡。中间则摆着一件件撑起的锦衣,华美贵气,十分吸睛。
楚恣迈过门槛,楼里的掌柜立刻出来迎,侍从从后面转出,“千岁爷来取于岁除新衣,还请掌柜的领路。”
掌柜听完,忙不迭将他们带上二楼,那里两列隔间从头排到尾,掌柜打开第一个门,移出两件制式相同的红金锦袍。
红锦袍料子厚实,金丝勾边,配流云雪玉束带,仿若红梅落雪。
“于小公子可喜欢。”楚恣淡声。
于玖呆愣,“……喜欢。”
但看起来很费钱。
楚恣挥手,掌柜的立刻笑呵呵地取下尺码稍小的红锦袍,“请于小公子随我来,将衣袍换上。”
于玖迷糊着被带到隔间,那里有人候着,他们帮于玖褪了外边的衣袍,套上内绒,随后才是大红锦衣。
这锦衣看着厚重,实际内里填了轻棉,比刚才那身要轻,还很暖和。
金红锦衣,白玉束腰,于玖的肤色被衬得更为苍白,如易碎薄瓷。腰间收着,虽然清瘦,却更显身段漂亮,
掌柜十分满意,让人给他披上大氅,将他带了出去。
于玖苍白细瘦的手指揪了揪垂在手腕上的红锦袖,红白对比鲜明,他怕自己现在看起来像尸体。
他不安抬头,忽然一愣。
楚恣坐在一把软椅上,身上的衣袍也已经换成和他一样的红锦袍,肩上披着雪色大氅,罩了半边身子。
非但不舔喜气,反衬得面庞更冷,气势更锐。
他正垂目听着侍从说着什么,察觉有人来了,便抬手止住,朝于玖望来。
于玖和楚恣对视一瞬,低下了头,苍白手指无意识揪着锦红衣角。
苍白的手指和鲜艳的红锦袍对比鲜明,好像显得他更弱了。
明明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但为什么差距这么大。他要不要装得硬气一点?
楚恣站起身,缓步走到于玖身旁,垂眼看他,“于小公子可还冷。”
于玖愣愣抬头,对上他平静目光时,呆呆摇头,“……不冷。”
楚恣转身,慢步下楼,“那便走吧。”
于玖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心里嘀咕他怎么知道我冷,是不是看到了我在秋华楼外的那一哆嗦?
那也太细心了。
于玖悄悄去看楚恣,觉得他何其幸运,在这么陌生的地方碰到了一个这么好的人。
冬日的天暗得快,临近傍晚便已黑了大半。
然而即使如此,大街却更为热闹。
满街红灯笼连成一片,爆竹声声,混着孩童的欢笑声,大人们的相互祝贺新岁安康,空中狂舞的红金狮赢来一片喝彩。
于玖走在楚恣身边,觉得这里过得真有年味。
以往在家过年,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后就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看着春晚。里里外外,出了春晚还算喜庆的音乐,就再没其他声音。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高楼前,里面隐约传来乐声。
他和楚恣迈入门槛,一楼的候着的掌柜正喝着茶,抬头看见楚恣,忙放下茶盏转出台,堆笑着迎上来,“千岁爷您新岁吉祥!小的早听闻您要来,特地留了首座,就等您来了!”
楚恣微微点头,带着于玖上去了。
掌柜的眼珠子一转,眯眼笑道:“这就是于小公子罢?当真是妙人!小的这儿正好有上等隔间,里边如何,外头都听不见。若千岁爷和小公子累了便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