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听着这话, 不由得有些心虚。
当年我给大长公主出谋划策的事, 公子虽不知细节,但大体是知道我在后面搞了些鬼,因为大长公主告诉过他,我从她那里讹了金子。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能不提就不提,当然, 公子也没有问过。
“不过今日之事乃非比寻常,大长公主和桓公并非愚钝之人,你辞官的缘由,他们应当想得到。”我说。
“想得到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公子不以为然, 说罢,长叹一口气,苦笑, “霓生,你说得对。朝廷之所以为朝廷, 乃是反反复复争斗无终。不过我父母手足和那些亲戚,与其说深陷其中,不如说乐在其中。”
这倒是。
我说:“他们身为贵胄,立足于朝堂之上, 便如水中行舟不进则退, 亦由不得自己。”
公子道:“然而进至何时?古往今来, 做权臣自然最是风光,也最是危险。从无哪家可在君前昌盛长久,凡权高压主之人,最终不是窃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颔首“你父母亦知晓此理,故而每逢朝中生事,皆首先退避自保。”
公子叹口气:“虽退避自保,但最终都是为再进一步,我怕他们这般往复,只怕总有失手之时。”
我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这是我觉得公子还不能离开雒阳的原因。他虽然对大长公主和桓肃做事的行径不予苟同,但我知道,若他们真遇到事,他不会放手不管。
“你今日早晨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岔开话头,道,“想说何事?”
公子闻言,眉间的神色顿时开解了些,道:“我那时想说,待丧礼过后,我打算去北海郡一趟。”
“去北海郡?”我讶然,想起来,公子如今的爵号正是北海郡公,以北海郡为国,食邑万户。心中不由地一动,我忙问:“去做甚?”
“去看一看。”公子道,“我受封之后,一直不曾就国,诸事都让丞相魏晁代为处置。上个月,他还来书劝我,说国中僚属多不曾见过我,长久下去非治国之道。我去年得封此爵,食邑中的收成都存在了国库之中,今年朝廷向各国所收贡赋重了不少,且秋贡在即,我也须得将贡物过目,以免纰漏。先前我事务缠身,抽不出一点空隙,如今无了官职,此事便不可再拖。”
我了然,想到万户食邑的收成,心不由地荡了荡。
“账务之事,我可帮你。”我即刻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必无纰漏。”
公子笑了笑,似全无意外。
皇帝驾崩过于突然,人人皆措手不及。治丧和新帝登基都是大事,礼仪繁复,准备起来须得耗费时日。从前准备这些事,都是从皇帝病重开始,待到驾崩时,已是万事俱备,可在当日发丧之后,即刻召集百官和宗室为新帝行继位大典。
而此番,宫中准备得匆忙,只得先行发丧,新帝登基的嘉礼则要到明日。
大长公主和桓肃走了之后,我和公子回到他的院子里。
院门关着,在公子的严令之下,除了青玄,无人敢进来。于是,我尽可放心大胆的和公子一道待在书房里。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在案前看书写字,我在旁边陪着。
当然,也有不一样。
比如,我可以捣乱。
在海盐的时候,我和公子刚刚定情,各自都羞涩得很。虽然那时候差点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举,但更多的时候,我紧张得像个将被处刑的犯人,全然做不到自然发挥。
而到了邺城之后,我虽然与公子共处一室,但一来他忙得时常不见人,二来我有事要做,三来闲杂人等不断,四来我还易容成了一脸络腮胡的汉子。无论我还是他,都实在无法做些什么出来。
而现在,我终于大有可为。
如我无数次梦想中的一般,在公子看书写字的时候,我走过去,将身体跟他靠着;或者,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或者,干脆从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看他写字。
这自然对公子造成了很大妨碍。因为我动这动那,过了午后,他的书仍停留在前面几页,写的字也成不了一幅,总有那么两三个字是歪的,像模仿拙劣的赝品。
当然,这其实不能算是我的原因。因为当我靠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比如伸手过来,抚抚我的头发,捏捏我的脸,甚至突然将我揽过来,在我的颊上亲一下。等我没出息地红了脸,他却笑笑,将我送开。
我心底虽然觉得受用无比,但还是有些郁闷。
在我的想象中,公子看书写字时总是认真冷静,那端正而一本正经的样子,才让我心旌荡漾。所以,这般时候,我就是那个企图犯罪的妖精,尽情享受调戏他的情趣。
但真正实行之时,全然不是如此。
公子写着写着,突然指着纸上说:“这个字如何?”
我正在研墨,闻言凑过去看。就在我靠近之时,公子突然贴过来,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啼笑皆非,他却一脸得志,继续提笔写字。
我这才发觉,妖精是公子,那个被调戏的傻瓜,是我。
正当我立志拿出云氏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