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总觉得事情再恶劣,也总有解决的方法,故而在做事之外,所有的劳神费心都是不值得的。所以,我当年还未对公子动心的时候,虽然时常明里暗里帮着他,但从不会觉得有什么负担,反正能从公子这里捞到各种便宜就好。
但当我心里装上了公子,则全然不一样。
他不高兴的时候,我就算知道这与我关系不大,我也会跟着不高兴。这两日,就算我和他时常挨在一起,除了互相摸摸手,也无心做更多的事。
就像现在……
我望着幔帐漆黑的影子,叹口气。
“你叹甚气?”冷不丁的,公子忽而开口,声音低而惺忪。
我哂然,即刻否认:“我不曾叹气。”
公子没反驳,摸摸我的头发。
“睡吧。”他重新将手搂过来,轻声道。
背靠着的胸膛甚是温暖,我眨了眨眼,将杂乱思绪抛开,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早晨,十分难得的,我醒来之后,发现公子还躺在旁边。
他似乎已经醒了许久,睁着眼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见我醒来,他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
真乃人间极乐。
我看着他,只觉周身如沐春风,不由地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道:“你再亲一次。”
公子一愣,有些啼笑皆非,凑过来,又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片刻,又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笑起来,心里仿佛含着糖,也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嘴唇。
公子眉间的神色舒展开来,晨曦透过窗上的绢纱落在房中,他的双眸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柔和而溺人。
他半卧起来,头枕在手臂上,看着我。
过了一会,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着我做甚?”
“觉得新鲜。”公子意味深长,“我许久不曾见到你真正的模样了。”
我:“……”
公子笑了笑,目光忽而变得认真。
“霓生,”他说,“有件事,我昨夜想了许久。”
“何事?”我问。
公子正要说话,这时,门上传来敲门上。
“公子。”是青玄的声音,似乎有些着急,“主公和大长公主来了!”
我和公子都愣了愣,公子随即坐了起来。
“莫教他们过来。”他说,“留他们在堂上用茶,我随后就来。”
青玄应一声,匆匆而去。
“霓生,”公子看向我,皱皱眉,“只怕你须得……”
“我知道。”我说,“你去吧。”
公子抚抚我的头发:“莫担心,他们不能将我如何,我去去就来。”
我应了声,目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上,不禁有些扫兴。
这夫妇两人果然与我八字相冲,连我想好好跟公子调个情也不许……
桓肃和大长公主为什么来,昨夜公子已经猜到了。
公子虽与他们不合,还搬了出来,但在面上,仍维持着和睦之态。我听青玄说过,曾有人到圣前弹劾公子,说他不孝父母,乃大逆不道德不配位。桓肃闻言,当面斥之为谣言,说那人诬陷忠良,人人得而诛之。
这不难理解。桓肃自然对公子不安,但少年当上名士青年当上重臣的子弟,在哪家都是百年难遇的宝贝,公子就算再惹他恼火,也仍然是光宗耀祖的脸面。
桓肃虽平日不爱管事,看上去,桓府事无巨细都是大长公主在掌握。但桓肃颇重视门楣名声,每每涉及于此,他必不会闲着。
所以公子辞了官,失了他引以为傲的这脸面,他坐得住才怪。
我在青玄的手上顺了一张饼,按着公子的吩咐,回到隔壁的院子里。四周安静得让人烦躁。我去井里打水洗了把脸,坐在廊下,一边吃着饼,看着一群雀鸟在树上争食刚成熟的果子。
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想着,桓肃和大长公主能不能在午时前把话说完,突然,院墙的另一边传来一声低咳。未几,公子出现在了墙头上。
我讶然,随即起身走过去。
“他们走了?”我看着公子翻过墙,问道。
“嗯。”公子顺着梯子下来,“宫中还有许多事,他们不可落下。”
我紧问:“他们说了什么?”
“未说什么。”公子道,“只教我好好待在府中,说既然辞了官,便安心读些经史,不可荒废了学问。”
我愕然。
“就这些?”我问。
“还安抚了好一会,让我莫为圣上之事自责。”
我疑惑不解。
“可觉反常?”公子自嘲一笑,“我听着这话时,倒是想起些事。”
“何事?”我问、
“当年他们密谋扳倒荀氏和庞氏之时,也是这般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