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儿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架前,将这本棋谱归类放好。
弘皙正抬首打量着对面墙上挂的画,瞧见元哥儿折身回来,便收回目光。
正要起身告辞,忽地瞧见元哥儿腰上悬挂着的一块玉佩。
那玉佩顶上一个小孔,穿着编好的杏黄色丝绦,打成五福齐聚的络子,底下垂着同色的流苏。
这些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行走之间,暖黄的灯影照在那莹白色玉佩上,隐约可见上面刻着盘龙式样,玉佩中央雕着一个字。
弘皙忍不住倾了倾身子,想将那字看清。
元哥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弘皙看的是自己今日新戴上的玉佩,便以手捧起那玉佩道:“这是阿玛今日派人送过来的。原是欢哥儿想要个刻着小名的玉佩,阿玛便派人做了三个相同样式的,着人给我和瑞哥儿送了来。”
他这样动作,相当于将玉佩送到了弘皙眼前,灯线打在那玉上,雕刻的字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再无遮挡和阴影。
弘皙瞳孔微缩,手心忍不住出了冷汗,他勉强镇定下来,勾起唇角道:“原来你的小名是这个,我之前还以为是圆满的圆。”
“一直都是这个字,”元哥儿笑笑,“只是大家都想岔了,额娘不愿费功夫去纠正,便将错就错了。”
“是这样啊……”弘皙僵着脸笑了两声。
元哥儿将他送出院门。
弘皙并未立即回自己院子,而是等元哥儿折身进门后,他当即大步往外面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
“阿哥,您这是去哪儿啊?”随侍的小太监忙不迭地跟上,“如今天色已晚,宫门可都要下钥了!”
弘皙边走边说:“出宫,回王府。”
“可是这个时候……皇上若是问起来……”
“就说我回去看望额娘,明日便会回宫,请皇上不必担忧。”弘皙脚下半步未停,手心干了又湿,心口紧张得砰砰直跳。
这样的小名,这样的玉佩,偏偏在这个时候送到元哥儿面前,又被他瞧见。皇上这是明摆着告诉世人,他心中属意的储君是谁,外头请立四阿哥的人那般多,支持六阿哥的人虽然也有,但因皇上迟迟不表态,这群人也不敢出头。
皇上需要有人来举荐六阿哥,而这个人选,再没有比宫外那些王爷贝勒们更合适的了。
弘皙连夜回到家中,将自己在宫中的发现全盘告诉理亲王。
“阿玛,这是我们的机会。”弘皙难得这么激动,眼睛都泛着红,“六阿哥天资出众非其他阿哥可比,更何况后宫还有贵妃,最重要的是圣心……”
理亲王比他要冷静许多,听了弘皙的话,垂首坐于椅上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你说的事,阿玛明白了。但此事事关重大,是真是假还需验证。若真如你所说,阿玛自有成算。”
他是被先帝厌弃之人,虽然如今皇上免去他的圈禁,还封了亲王,但理亲王自知,他是朝廷上的边缘人,推举储君这种大事,他可以说,但绝起不了太大作用。
若要达到皇上想要的效果,还要再加上几个人。
他当即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怡亲王府,一封往四川送去给十四爷。
他们两个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皇上如今有没有立储的打算,又究竟属意于谁。
*
夜色低沉,月凉如水。
永寿宫内。
尤绾睡到半夜,下意识往身边伸手,却扑了一场空。
她意识模糊地睁开眼,发现身边人已经起身,隔着帐子,隐约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书桌前站着,手里拿着笔,不知在写什么。
尤绾披了衣裳下榻,手里捧着暗红色的烛台。
皇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手下动作未停,写下最后一笔。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尤绾半睡半醒的,嗓音绵软无力,像是含着糖球,让人听了能酥到心里去。
皇上将写好的圣旨封好放到一边,只待明日拿到养心殿去盖玉玺。他道:“已经好了,这便来。”
尤绾软绵绵地哦了一声,瞧着皇上将东西放好,然后手中烛台被拿走。
温热的手掌抵在她身后,推着她往寝殿深处去。
待上了榻,只听得皇上蒙着她的眼,在她耳边道:“……睡吧。”
尤绾还困着,没心思去想方才那圣旨上写着什么,感受着身边熟悉的气息,不消片刻,便渐渐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