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柳嬷嬷立在太后身侧,注意到太后娘娘盯着虚空处看了近一刻钟,不由得出声提醒一句。
太后猛然醒过神来,闭着眸沉寂半晌,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们的事哀家是管不着了,何苦费这心思。”
柳嬷嬷自然明白太后娘娘在说什么,她附和道:“娘娘能想开就好,皇上和贵妃娘娘心里都念着您,如今几位小主子们也时常来您面前尽孝,太后娘娘只管享受这天伦之乐,不必忧虑多思,您自己的身子要紧。”
太后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上了年纪的面容显出几分憔悴来,她怅然开口:“哀家是真没想到,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痴情种来,贵妃……真是好命。”
好到她这个做婆婆的,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丝艳羡。
先帝多情,怕是只有赫舍里皇后得了他一点真心,后宫里的其余人,要么是制衡前朝的棋子,要么是绵延子嗣的工具,更多的,还是凭借容貌得宠一时的玩物。
太后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早早地生了儿子,从包衣宫女升到四妃之位,虽然出身不算高贵,但在后宫也是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贵妃什么都没做,皇帝就能帮她处理得干净利落,让贵妃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太后猜想,皇帝近些日子做的事,恐怕贵妃一点儿都不知晓,皇帝回去也不会告诉她。
“太后娘娘……”柳嬷嬷瞧见太后的神色,隐约猜到几分缘故,想了想道,“皇上毕竟与先帝不同。先帝幼时登基,坐拥天下美人,什么样的艳色没有见过,自然是雨露均沾。而皇上……您是知道的,皇上在潜邸时便忙着政务,心系国事,哪有心思放在后院?而贵妃出现的恰到好处,容貌脾性合了皇上心意,又有一路相互扶持的情分,皇上待贵妃,当然与旁人不同。”
皇上与贵妃这么多年走过来,但凡贵妃行差踏错一步,两人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情浓意切,想来贵妃也就与寻常妃嫔一般无二了。
太后又叹了声,摆摆手道:“你不必再说了,皇帝心意已决,哀家不会再管他后宫的事,只要不伤了哀家的孙儿们,就随他自己折腾去吧。”
柳嬷嬷点头道:“太后娘娘心宽仁慈,皇上知道了,定会感激您的。”
太后面露倦色,扶上柳嬷嬷的手:“哀家累了,扶哀家去休息吧。”
柳嬷嬷应了一声,将太后搀扶到寝殿内,服侍太后歇下,命令宫人们都小心谨慎着,不许吵了太后娘娘休息。
这时,守门的小太监进来对她耳语几句,柳嬷嬷皱了皱眉,转身走出去。
柳嬷嬷甫一走到门口,便瞧见夜色下站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旁边有小太监提着油黄色的宫灯。
月色朦胧,瞧不真切那少年的容貌,但柳嬷嬷经人禀报,自然知道站在这儿的是谁。
她笑着迎上去,道:“四阿哥,真是不巧了,太后娘娘已经歇下,如今早已睡熟了。”
弘历见到是柳嬷嬷出来迎他,便知道今日怕是见不到太后了,听到这话,只能抬手朝柳嬷嬷做了个揖:“多谢嬷嬷告知。是弘历疏忽,扰了皇玛嬷清净,弘历就不进去了,还请嬷嬷待皇玛嬷醒后提一声,说弘历改日再来请安。”
柳嬷嬷莞尔,笑着应下,瞧四阿哥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太监,又拨两个人跟上,护送四阿哥回圆明园去。
弘历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柳嬷嬷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由得喟叹一声。
四阿哥和太后原本并不亲近,可自从来园子避暑后,四阿哥就时常往畅春园来。这背后意图,别说是太后,就连她,也能瞧出个七八分。
无非是想在太后面前讨个好,将来能得太后支持,四阿哥的额娘在皇上面前不得宠,他只能靠别的法子来弥补自己的劣势。
但太后是能让他随便利用的人吗?
且不说太后本就疼爱贵妃的几个孩子,单从皇上这处来看,太后也不会愚蠢到去和皇上的心意对着干,扶持一个根基未稳的孙辈。
四阿哥还是操之过急了……柳嬷嬷摇了摇头,折身回去。
*
在园子里待了两个月,等盛夏过去,圣驾就得回紫禁城了。
尤绾还有些舍不得,皇宫比起圆明园,显得狭窄许多,景色也是早就看腻了的,一点新意也无。
皇上承诺明年再带她来,尤绾才和宜尔哈一起依依不舍地和圆明园告了别。
待回到紫禁城,又是一番忙碌。
安定下来之后,严嬷嬷给尤绾带来一个消息,说是皇后召了娘家两个姑娘进宫侍疾。
“侍疾?”尤绾听到这话,忍不住心里一惊,“皇后的病已经重到这般地步了?”
按理说,皇后有恙,她们这些做嫔妃的,都该去景仁宫轮流伺候。但是皇上没开这个口,皇后也没底气端这个架子。更何况尤绾觉得,皇后要是看到她们,恐怕这病就更不得好了,故而这妃嫔侍疾一事便不了了之,再无人提起。
严嬷嬷神色凝重:“奴才问过太医院,皇后的脉案确实不大好,已是沉疴缠身,皇后娘娘又多思多虑,这病便拖着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