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里,太后靠坐在绿荫窗下,外面清清徐风吹拂而来,裹挟着夏季花木的香气。
太后拿起手边的花茶抿了一口,转头看向身边正为她打扇的弘历:“你这些日子常来畅春园看望哀家,学业可有耽搁?”
弘历额头已是淡淡一层薄汗,脸颊微红,他似是半点未觉热,笑了笑道:“多谢皇玛嬷关心,孙儿忧心皇玛嬷的身体,但又不能常伴左右,故而早早地便将课业温习完毕,不曾耽搁,便往畅春园来了。”
太后近日确实是有些茶饭不思,胃口不好,其中缘由不能为外道。伺候的人都以为太后苦夏,殊不知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只有柳嬷嬷能窥见一二。
面对弘历的殷勤,太后只是勾唇笑了笑:“哀家这是积年的老毛病,倒是辛苦你了。”
尽管弘历已经接连来了大半月,太后的态度还是算不上亲近,只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弘历也不低落,正想要开口推辞两句,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清脆稚嫩的女童声:“皇玛嬷——皇玛嬷——,宜尔哈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宜尔哈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她梳着两个圆鼓鼓的发髻,上面插着珍珠簪,微端挂着两个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清新悦耳。
宜尔哈一出现,太后端庄平和的神色瞬间就软和不少,她朝宜尔哈招招手,待宜尔哈贴着她坐下,太后才问道:“外头日头这样大,你怎么跑出来了?咱们宜尔哈这般漂亮,可别把小脸蛋给晒伤了。”
宜尔哈笑盈盈地仰着脸晃晃:“皇玛嬷你看,我的脸还好好的,有嬷嬷给我打伞来着。”
弘历垂了眸,侧身站到一旁。
宜尔哈心里记着自己的差事,一时未曾注意到他,朝门口的那批宫人们招招手:“把东西拿进来。”
紧接着便有位宫女捧着匣子进来,打开一瞧,里面铺了一层薄冰,上面是个白底三彩色团花盘,盘中央整齐地码着十来块绿澄澄的方形糕点。
每块糕点上都有花纹,太后仔细瞧去,原是印了十二种花卉,正好对应一年当中的十二个月份。
宜尔哈指着那糕点匣子道:“皇玛嬷,这是我额娘改良过的绿豆糕,用冰镇了半个时辰,里面有莲蓉、豆沙、芋泥,吃起来还有股奶香。”
宜尔哈吃过不少绿豆糕,但觉得都没有额娘做的这个细腻可口,她听额娘说这叫绿豆冰糕,夏季开胃解暑最佳不过。
太后笑道:“宜尔哈吃到新糕点,还能想着皇玛嬷,皇玛嬷得赏你。”
宜尔哈伸手拽住太后衣袖,甜甜地道:“皇玛嬷夸错人了,是额娘听说皇玛嬷最近吃不下东西,所以特意做了这绿豆冰糕,让宜尔哈送来,看看皇玛嬷喜不喜欢。”
太后一听是贵妃送来的,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如初。
宫女们上前来服侍太后净手,太后瞥见角落处站着的弘历,开口道:“你别站着了,也坐下来尝尝吧。”
宜尔哈这才看到弘历,她惊喜叫道:“四哥,你也在这里!”
弘历勾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宜尔哈一来,太后便将他抛之脑后忽视个彻底,其中孰亲孰疏,一眼便知。
他向宜尔哈打了声招呼,才坐到下首,看到那精致诱人的糕点,对太后笑道:“贵妃娘娘宫里的点心是一绝,孙儿早就听说过,奈何没有这个福气,不曾尝过,今日在皇玛嬷这里可算是见识到了。”
他姿态放得很低,旁边宜尔哈却疑惑地“咦”了一声:“四哥你没吃过吗?我记得额娘有时会命人做好送给六哥和瑞哥儿,他们会带到书房里去分给大家的。四哥你每回都不在场吗?”
宜尔哈在好吃的东西上面,一向记忆深刻,额娘每回只给她留一小盘子,说是怕她吃成小圆球,剩下的都给哥哥们送去。
她想着书房里有六位哥哥,那分多点也没什么,但不曾想到原来四哥都没吃到额娘送的糕点,那不就相当于她吃亏啦!
太后闻言,淡淡地扫了弘历一眼。
弘历脸上的笑险些端不住,他确实收过元哥儿送的糕点,元哥儿心细谨慎,从来都是自己先吃一块,再令小太监试毒,最后才分给他们。
但他这不是为了和太后套近乎,才故意这般说的吗?却不慎被宜尔哈戳穿了。
娘娘派人送来的,是我疏忽了。”
宜尔哈撇撇嘴,有些不屑道:“御膳房的糕点和额娘做的可不能比,四哥你下次可别再认错了。”
弘历勉强勾着唇点点头。
太后尝了两块绿豆冰糕,宜尔哈还没解馋,也跟着拿了一块,咬上一大口后问太后:“皇玛嬷,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好吃,冰冰凉凉的,又甜又香,还入口即化。”
太后隐约记得贵妃起初就是点心局的宫女,若不是有这样一手好手艺,她也去不了老四府上。
太后想到这里,心里无声地叹口气,面对宜尔哈可爱不谙世事的小脸,太后纵然心里不虞,但面上半点不露,颔首道:“确实不错,这个时候用这糕点刚刚好。”
宜尔哈高兴地晃了晃小身子,道:“皇玛嬷喜欢就好,但是您也不能多吃,剩下的得让柳嬷嬷放起来,下回宜尔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