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春暖花开,百花吐艳,芙蓉院里的小园子都有了生气。
这几日,尤绾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提心吊胆的,盖因太医说了,尤绾这一胎养不到足月,十有八.九要早产,故而众人都悬着一颗心,就怕出什么事儿。
皇上回京之后,四爷每日都要出府办差,饶是抽不出什么空,也要早晚来看一眼,更是将苏培盛留了下来,让苏培盛多加留意,事无巨细,都要禀报于他。
尤绾倒是一直放宽心,她就算再紧张,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放轻松点,该吃吃该喝喝,才有力气将孩子生下来。
三月上旬,喜塔腊氏来府里陪她待产,看见尤绾面色红润脸颊微丰,头发松挽,只簪着一支巴掌大的斜凤钗,身上着一袭穿丝百蝶旗装,浑身上下没什么首饰,但手腕上一只羊脂玉手镯,就抵得过旁人满头金银。
喜塔腊氏只打量几眼,便清楚女儿在王府里定然是泡在蜜罐里养着的。别的不提,只看那身上的穿丝百蝶旗装,就需要内务府七八个手艺精湛的绣娘赶制小半年的功夫。尤绾如今还是有孕的时候,这衣裳大概只穿这两回,待孩子出生身量瘦下来,这衣裳也就不再穿了。
她稍稍放心,只是想起近些日子家门外乱转的那些人,心里还是不大安稳。
喜塔腊氏扶着尤绾坐下,屋子里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
待旁人走净,喜塔腊氏这才问道:“你有孕的这段日子,王爷可曾收过新人?”
尤绾被问得有点懵,四爷这般紧张她的肚子,就差日日守在芙蓉院自己看着了,哪里还有空去收新人?
她摇摇头:“没有啊。”
喜塔腊氏由不得诧异:“真的没有?王爷能忍得住?”
这雍亲王又不是她家里那个怕媳妇的,尤父是个憨的,从没动过纳妾的念头,可王爷这出身地位,若说他是个柳下惠,喜塔腊氏打死也不信。
尤绾脸上泛起薄薄一层的红晕,清丽的眸子里蓦然被羞意所充满。自她有孕来,四爷虽没做到最后一步,但这帐子里的事儿,又不是只有那一种方式。
除了那处,她浑身上下都被四爷沾染过,这还是四爷怜惜她,勉强忍耐后的结果。两人私下如何相处,尤绾总不好意思和额娘说清楚,只能道:“就……就那样嘛,反正不会伤到孩子的。”
喜塔腊氏是过来人,一听就听明白了,她目露沉思,神色更加不解。
尤绾见她表情严肃,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便问道:“额娘为何要问这个?莫不是家里遇见了什么?”
尤绾仔细想想,近日家里送来的书信,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她哥哥升任侍读学士,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内阁,嫂嫂前些日子诞下一个女儿,说是生得玲珑可爱,是个美人胚子。她想不通有什么会让额娘这般担心。
喜塔腊氏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和尤绾说明,她道:“就前几日,家门口突然来了几个面生的人,我瞧着像是哪位大官府上的家丁。他们向街坊邻居打听你的事,还问咱们家里有几口人,做的是什么官。这事儿我原是不知道的,亏得你嫂嫂的娘家,听到几句传言,便过来知会我。”
尤绾蹙眉,垂着眸想了想,问道:“额娘可知道那些人是谁家的?”
喜塔腊氏略靠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让人偷偷跟了上去,瞧见他们进了年府的后门。”
“年府?”
“对,就是那家出了两个巡抚,无比风光的年府。”喜塔腊氏颔首道。
她得了这个消息,在家里琢磨大半日,就想要弄清楚这群人的意图。
来尤府门口打听尤绾的事儿,症结应该与家里其他人无关,年府又家大势大,不至于有什么事要求到尤绾面前,若是前朝的事儿,还不如直接去找王爷呢。
喜塔腊氏翻来覆去地想,最后还是大儿媳给她提了个醒,问年家有没有女儿、
喜塔腊氏这才想起来,年家小女儿今年正好大选,在这时候打听雍亲王的侧妃,其用心显而易见。
年家这是要把女儿送进王府,才派人先暗地里问问吧?
喜塔腊氏这便来问尤绾,想知道四爷是不是和年家通过气了,年家才会这么做。
“王爷可曾和你提过年家的事?”喜塔腊氏说道。
尤绾摇头:“他没说过,何况这大选还未开始,四爷不会提前和年家联系的,这不合规矩。”
只有皇上才能敲定将秀女指到谁府上,如今离大选还有四个月,年家怎么会笃定,自己的女儿能进雍亲王府呢?
府里的侧妃之位已经被占了,年家女儿进来也只能做格格,年遐龄和年羹尧会愿意吗?
尤绾抚着肚子暗暗思索,突然想起上回圆明园设宴时,她与年亦兰的那次见面,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一下攥住喜塔腊氏的手:“额娘,你能不能帮我再查查,那些家丁是何人派出府的?是年大人,还是年家小姐?”
喜塔腊氏之前只往年家长辈上去想,根本不曾想过这是年家女儿的主意,不过她看尤绾神色认真,或许知道些旁的东西,连忙应下来:“好好好,我将此事告诉你兄弟,他们常在外走动,有门路查出来。”
尤绾抿着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