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虽狠,面子上却也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且不云年岁渐长,心事愈深,即便是初入宫闱的二八少女,亦知要喜怒不形于色方可谋得存活之道,而贞贵嫔,仿佛是一个例外,
自生产时受了一番磨难,又兼产后郁郁不乐,贞贵嫔便落下产后不调的症状,比之从前愈加郁郁寡欢,连日來因着册封贵嫔,皇子起名之事玄凌颇多眷顾,倒也神色好了些许,
这一日正抱着灵犀与眉庄说话,花宜进來悄悄在我耳边道:“听闻贞贵嫔身子不快,娘娘可要去瞧瞧,”
我一时不觉,只向眉庄叹道:“好好的身子又不好了,到底自己身子要紧,有什么放不开的呢,”眉庄正要接口,我转首见花宜的神情,心下察觉,忙道:“你仔细说,究竟如何,”
花宜敛着手低声道:“听闻早起贞贵嫔在上林苑里散心,恰巧碰上荣选侍,主仆相见,荣选侍又是新宠,难免言语上有些冲撞叫贵嫔娘娘吃心了,”
眉庄抿了一口茶,徐徐道:“飞上枝头便是凤凰,如今平起平坐都是皇上的人了,她哪里还肯惦记着是旧日的主子,巴不得要彰显自己的身份给人看呢,”她停一停,“皇上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日还说起因册封荣氏急了才引得贞贵嫔难产,结果前一日刚给你们俩进了位份,后一日皇后说一句‘荣更衣好歹是贞贵嫔手底下的旧人,主子大喜,且叫她也沾点喜气’,如此便一跃成了选侍,这样荣宠,倒叫我想起了从前的妙音娘子,”
我微微一笑,拍着怀中渐渐熟睡的灵犀道:“皇上向來喜爱妩媚鲜亮的女子,比之贞贵嫔的贞静沉默,的确是荣选侍可人疼些,”襁褓中小人儿睡得憨熟,我心下欢喜安宁,口中只道,“妙音娘子么……”忽然怔住,直直看着眉庄,唇舌迟疑,“我倒想起來,荣选侍的眉眼和她有两分相似……”
眉庄略略沉吟,蹙眉道:“你说起來倒真有些像华妃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如今她年轻貌美也不如当年的华妃远矣,”
唇角含着淡漠的笑意,我冷冷道:“若论鲜妍艳丽,有谁及得上慕容世兰呢,”
眉庄轻哼一声,只道:“如今皇后凤体欠佳,你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少不得要亲去瞧瞧贞贵嫔,”
我把灵犀递到乳母怀中,扶一扶鬓边珠钗,颔首道:“且不论这个,便是为了她的好性子,我也很愿意去瞧她,”我起身按住她,“姐姐身子逐渐重了行走不便,我去便可,”
眉庄眉目轻淡,如含烟一般温润,微笑道:“也好,我觉得乏了,正好去眠一眠,”说罢又低声嘱咐,“二殿下虽不如涵儿炙手可热,外头却也纷传來日有争储之虞,你到玉照宫凡事小心些,别落了人话柄,”她停一停,“如今外头的话多得很,你可听说皇长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我凝神道:“何必听说,连着两个皇子落地,皇上又一向不待见皇长子,”我微微一笑,“其实何來岌岌可危,皇长子终究比两位小皇子年长了十数岁,襁褓婴儿何足畏惧,只不过是昭阳殿自己放心不下而已,”
我并未再说,眉庄淡淡道:“也难怪她,自己的孩子养不大,费了十数年心血才名正言顺把个皇子握在了手心里,若皇长子不得登基,岂非前功尽弃,”
我拨着手指上一枚晶光灿烂的戒指,头也不抬,冷冷道:“其实哪位皇子登基她都是母后皇太后,也忒贪心不足了,”
眉庄“嗤”地一笑,在我额头轻轻戳了一记,“若他日你为圣母皇太后,你不把她生吃了才怪,即便换做别人是圣母太后,两宫并立总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何如唯我独尊來得痛快,何况她是六宫之主,如何能容得旁人与她平起平坐,”
我打趣道:“姐姐还不曾做太后,便把太后之道看得这般清楚,阿弥陀佛,且看你肚子里那个吧,只怕你才是圣母皇太后呢,”眉庄笑得不止,作势便要拍我,我忙叫采月和白芷好生扶着,笑道:“你放心去睡吧,要打我还怕沒有那一日么,”
如此收拾一番便往玉照宫去,才进宫门便听得儿啼之声不止,果见予沛甫睡醒,正在乳母怀中啼哭不已,贞贵嫔歪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焦灼,连连叫乳母好生哄着,偏生乳母怎么哄也哄不了,急得满头大汗,
贞贵嫔见我來了,挣扎着起身要行礼,我忙按住了道:“身子不适就好好躺着,这么拘礼做什么,”
贞贵嫔神色悒悒,泪意朦胧道:“嫔妾无用,身子不济事,连自己的孩儿也哄不好,失礼于娘娘,”
我微笑道:“这就是见外的话了,我听二皇子哭得响亮,可见身子壮健,妹妹该高兴才是,”说罢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笑道,“淑母妃抱一抱,可要乖乖的哦,”
贞贵嫔怀有身孕时胎气不宁,时有滑胎之险,生产之日又吃足苦头,以至足月生下的予沛竟和早产半月的予涵一般大小,只予沛的肤色略略深些,若不仔细看去,裹在黄色刺腾龙襁褓中的予沛竟和予涵十分肖似,
桔梗在旁笑道:“果然是亲兄弟,和娘娘的三殿下是一般模样儿,”
我抚着他的小脸笑道:“很是,只是哥哥爱哭些,予涵一味爱吵闹,”
贞贵嫔道:“我倒宁可孩子爱吵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