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只作不见,笑吟吟道:“娆儿自幼就和你相像,如今越发是了,”
时光似一江春水东流而去,烙在眉眼间的唯有风霜的痕迹,再无少女时的清纯天真,仿佛一颗蕴藉的珍珠,一切都含蓄缄默了下去,看着玉娆,如看见自己昔日的影子,然而比之我当年,她又更多了一分坚毅和活泼,恰如灼灼耀眼的宝石,流光溢彩,
坐下吃了一会儿茶,眉庄似有心事,望着玉娆怔怔出了会子神,方道:“可去拜见过皇上了,”
玉娆闻言顿时蹙眉,深有嫌恶之状,我知她为昔日甄府变故和我出宫修行之事深怨玄凌,自是不肯去的,于是摇头道:“才安顿下來,也不忙着去谢恩,”
眉庄拈着茶盖,牢牢盯住我道:“我觉着……”她半天不语,只把目光做无意一般掠过玉娆,“说句不怕忌讳的话,娆儿怎么长得有几分傅如吟的品格,”
我心下一动已然明了,不觉震动,强笑道:“人有相似,你是怕皇上看了讨厌,”
玉娆好奇,“傅如吟是谁,”
眉庄微叹一声,“皇帝从前的宠妃,后來被太后赐死了,”
玉娆不屑地蹙眉,“姐姐从前是他的宠妃,后來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傅如吟是他的宠妃,到头來也被赐死,可见做皇帝的宠妃可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
我微微横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眉庄眼眸间似拢了一抹淡淡的薄烟,点头道:“傅如吟之事惹了多大的风波,皇上瞧见了生气,厌烦玉娆倒也罢了,只是到底是你妹妹,虽说容貌上似傅如吟多些,到底是更像你,皇后姐妹便是双双入宫……虽然皇上身边新得了一个荣更衣,然而不能不防着,”
我心中深以为然,愈加感念她的细心,便道:“她们虽奉召入宫,到底也沒有封诰,也不需特地去谢恩了,”
玉娆一听,不觉眉间宽了两寸,笑浮两靥,我不觉看她,沉声道:“喜怒不形于色方是闺阁女儿的修养,何况是在宫里,”
玉娆低头绞着衣带不语,倒是玉姚沉静些,安静答了声“是”,
眉庄拨着小手炉的盖子,低头沉吟道:“既來了,不去拜见帝后也罢,太后那里总是要走一走的,也不好太失了规矩,”
我颇为难,踌躇道:“若说厌恶傅如吟者,宫中莫过于太后,我怕……”
她想一想,“太后不是不明理之人,傅如吟是傅如吟,玉娆是玉娆,总不能混为一谈,眼下咱们就一同去,若太后心里真有什么,说说笑笑也能解些,”
我瞧一瞧玉姚和玉娆,随手抚摸着香炉上细腻的花纹,深以为然,“还是姐姐想得周全,只是她们装束也太清简些,只怕失礼,若要梳妆更衣起來,只怕得叫姐姐再等半个时辰,”
眉庄起身从珐琅彩婴戏双连瓶中折了一枝紫菊簪在鬓边,蕊寒香冷的花朵愈加衬得她容色柔和如清波,施施然笑道:“家常衣裳才好,别落了刻意,只叫太后知道有这两个人就好,”她语重心长道:“你才册封,两个妹妹又这样出挑,小心叫人捉你的把柄,”
我颔首赞道:“若论稳妥,唯你而已,”
于是我搀住眉庄同行,领着玉姚和玉娆往太后宫中去,太后才念了佛经在与庄和德太妃说话,见我与眉庄进來请安,不由笑道:“今儿倒很热闹,只你身后两个俊丫头看着眼生,不像是寻常命妇,”
眉庄笑吟吟道:“太后好眼力,是淑妃娘家的两位妹妹,奉旨进内來陪伴淑妃,”
太后神清气爽,兴头颇盛,道:“自先帝几个帝姬出嫁,许久沒眼生的姑娘家在哀家跟前转转,且上來仔细瞧瞧,”
我悄悄推一推玉姚,两人依次上前,我只笑道:“臣妾的妹子年幼不懂规矩,还请太后教诲,”
太后拉着玉姚的手细瞧一回,见她拘谨的模样,不免怜惜,“可怜见儿的,长得甚好,只是瞧着身子骨儿不足,得叫淑妃好好调理着,”
庄和德太妃亦笑着凑趣:“可不是,二小姐好文气秀静,”玉姚依言谢过,垂首站在一旁,
太后含笑转首,只拉着玉娆的手看,笑向太妃道:“只看这手就细白如玉,真真好皮肉儿,模样就更不必说了,”说罢看玉娆的脸,
玉娆不骄不怯,依礼伶伶俐俐唤了声“太后”,太后兴致勃勃,然而一见玉娆的脸,刹那面色一白,只怔了片刻,转脸去看太妃,
太妃亦怔了一怔,送到嘴边的茶盏亦停住了,颇有惊诧之意,旋即笑道:“果真好俊模样,连咱们太后也看住了呢,”
太后有片刻的失神,凝神细看着玉娆的脸庞,然而很快笑起來,“当真好模样儿,很明快活泼,不像娇生惯养的孩子,”太后微微叹息,“巴山蜀水凄凉地,倒磨练出个美人儿來,”
玉娆闻言敛容,轻轻道:“多谢太后怜惜,”
太后微微点头,转脸向太妃道:“咱们家的孩子到底天真娇贵些,可知孩子们幼时只读书识字也不成,要多多历练才好,”
太妃手伏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陪笑道:“太后说笑了,豪门千金轻易连大门儿也出不得,何况咱们宫里的金枝玉叶,哪里來的历练呢,”
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靠在手边弹花软枕上,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