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扶着我急急回宫,甫踏入未央宫大门,望见柔仪殿前烛火通亮如白昼,一颗心才渐渐地安定下來,浮生若斯,柔仪殿不啻于一所华丽的拘禁之地,然而又何尝不是我的安身之所,
心绪如扇尚未收拢,却见小允子喜孜孜(喜孜孜形容喜悦高兴的样子,喜滋滋形容内心喜悦的样子,一个指表面神色,一个指内心,所以“喜孜孜”更贴切)地迎了出來,“娘娘可回來了,叫奴才好找,李公公來了呢,”
我微微蹙眉,“本宫不过和浣碧往园子里逛逛,醒醒酒,凭他什么事,难道候不得一刻么,这样急三火四的,”
小允子笑得合不拢嘴,“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娘娘知道了必定欢喜,”话音未落,却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直奔向我怀里,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再抬头已是满面珠泪,唤道:“大姐姐,,”
浣碧且惊且喜,低呼一声,道:“三小姐,”
心下蓦地一软,忙将怀中女子一把拉起,几乎不能相信,面前长得如莹玉芙蓉一般的女子竟是阔别十年的玉娆,她身形长了许多,然而眉眼间灼灼神气,一双灵动含烟的妙目,与小时一般无二,更兼与她一照面,直如见了自己年少时的形貌一般,我喜不自胜,连连笑道:“好、好,,”话未说完,已忍不住落下泪來,
玉娆忙來擦我的泪,强笑道:“一别十年,如今相见是高兴事儿,大姐怎么反而哭了呢,”说着止泪笑向浣碧,唤了句“碧姐姐”,
浣碧亦是含泪,打量着玉娆道:“三小姐长了好些呢,”
李长在旁陪笑道:“娘娘可别高兴坏了,二小姐也來了呢,”我举目望去,果见殿前廊下,玉姚垂手站立,默默垂泪不止,家中数年來变故无数,比之玉娆,我更心疼玉姚锦绣年华被管家辜负践踏如斯,以至今日依旧未嫁,
我忙上前拉住她手,尚未开口,她已哽咽难言,良久,她才轻轻唤了句“大姐”,我仔细打量她,虽说入宫相见,也是一色半新不旧的秋香色流云纹褙子,眉眼低垂,神色凄苦,虽依旧是从前温柔文静的样子,人却更沉默了许多,似失了一缕魂魄一般,整个人沒有了生气,委顿得如深秋里的垂柳一般,
玉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他们管家……”
我按住玉姚的手,温和道:“我都知道,只是苦了你了,”
玉姚眉心倏地一跳,头垂得更低下去,凄然道:“大姐,我沒有……”
我心下不忍,柔声哄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再不说了,好不好,”
她沉默下去,再不言语,
李长见彼此伤怀,忙上前笑道:“皇上为娘娘高兴,特意请娘娘家人入宫相见,给娘娘一个惊喜,皇上还说了,请两位小姐安心在宫里住下,只当陪娘娘,”
我环顾四周,问李长道:“怎不见本宫父母,他们可也來了,”
李长笑道:“皇上已下旨召老大人和夫人回京,为着叫娘娘宽心,两位小姐日夜兼程先过來了,想必不出几日老大人和夫人也能到京了,”
我冷淡道:“皇上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家父乃是罪臣,皇上虽然开恩召两位老人家回來,又有什么意思,倒叫他们奔波劳碌,”
李长小心翼翼陪笑道:“皇上怎能不体贴娘娘的心意,虽沒让老大人官复原职,却已叫人修缮了娘娘娘家从前的宅子,请老大人和夫人安心留在京里颐养天年,”
我点头不语,玉娆轻轻哼了一声,大是不屑,玉姚悄悄拉一拉她的袖子,暗暗摇头,
我静一静神,温和道:“皇上此时在贞贵嫔处,你也不必去打扰了,本宫明日自会前去谢恩,你且退下吧,”
李长打了个千儿,笑道:“是,还有一桩事,,六王爷说娘娘今日册封之喜,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只把镂月开云馆上所有合欢花赠与娘娘,王爷说合欢花能安五脏,和心智,悦颜色,娘娘日日折來赏玩也好,熬粥补身也好,总不辜负了就是,”
我心下一动,随即明了,口中淡淡道:“有劳王爷费心,你替本宫谢过王爷就是,”
玉娆轻轻一笑,如银铃一般,道:“这位王爷心思倒也别致,不似寻常俗物只懂送些金啊玉的,”
李长挽了手中拂尘笑道:“三小姐头一日进宫,不晓得咱们六王爷心思奇绝的地方多了去了,何止这一桩别致的事儿呢,三小姐往后就知道了,”
我当下也不言语,只执了她二人的手进去,通宵夜话,互诉别情,
次日,我安排了玉娆住在未央宫偏殿的永宝堂,玉姚素日爱静,又不喜见人,便择了最偏僻的印月轩住,
这日起來,正巧眉庄携了采月过來,人未进门,先听得朗声笑道:“听说姚儿和娆儿來了,淑妃好大的面子,”
我笑道:“不过是皇上眷顾罢了,”
眉庄淡淡横我一眼,笑道:“在我面前,何须说这些场面话儿,”
我淡淡一笑,“皇上眼里是母凭子贵,”
眉庄轻嗤一声,转身见玉娆出來,不觉一怔,随即拉玉娆的手,连连点头,“多年不见,昔日的伶俐丫头出落成花朵儿似的美人了,”
玉娆含羞低了头,道:“眉姐姐,”
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