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碰‘长相思’。这合奏之音。再也不曾听闻过了。”
我寻辞推诿道:“佛门之地。弹琴奏乐怕是不太合适罢。”
积云在旁劝道:“太妃与娘子不过是带发修行。王爷也是个富贵闲人。既然三人都通乐理。又不是在这观里作靡靡之音。其实也是无妨的。”
玄清的神色望向我。似是征询。我心下虽然不忍拒绝。然而理智自存。也不允许自己答允。
我正要说话。舒贵太妃的神色已经转为如青瓦薄霜似的忧戚。道:“那么。甄娘子。请全一全我这个未亡人的心愿吧。有生之年。我很想再听一听‘长相思’与‘长相守’齐发齐奏的妙音。”
她的琥珀色的眸中已盈然可见泪光。我再不忍拒绝。于是道:“好。”
玄清注目于我。和言询问:“奏什么好呢。”
我微一凝神。袅袅浮上心头的却是那一日。我在棠梨宫中弹琴疏解心事。那半阕无力继续的《长相思》。却是他在遥遥的偏殿外应接了下去。于是脱口而出:“《长相思》吧。”
不料话一出口。他也是兴冲冲说出这样一句:“《长相思》可好。”
舒贵太妃莞尔而笑。“你们俩的心意倒是相通啊。”
我微微脸红。颇觉得有些不自在。忙笑着道:“只因琴名‘长相思’。是而我与王爷到想到了此处。”
他亦道:“母妃最爱取笑。我与娘子倒不是什么心意相通。不过是应景而生情罢了。”
舒贵太妃笑道:“十分好。我虽然不太通文墨。李青莲的《长相思》还是知道的。不如就这一首好了。”
我应声而允。调一调弦试音。方缓缓舒袖拨了起來。同一瞬。他的笛声亦悠悠轻扬而起。清旷如幽泉一缕。脉脉沁如人的心房。
这样熟悉的笛声。我最初的不自在在那一瞬间被他的笛声无声无息地安抚了下去。舒贵太妃侧耳倾听。似是十分入神。我弹完一阕。听得他的笛声并无停滞歇微之意。微一转头。却见他扬眸向我浅浅一笑。我一凝神。转瞬已经懂得。曲调又随着他的笛音转了上去。从头再來一次。
却听一把温婉的女声随着我与他的合奏轻声拍着唱和道:
长相思。摧心肝。日**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为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來看取明镜前。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这样哀怨迷惘的曲子。笛声幽幽缕缕。却无幽咽哀怨之情。连我的琴声。亦只觉剔透明朗而不凝滞。而舒贵太妃的歌声。情思悠悠。却不凄凄。
一曲终了。只觉得心头舒畅。什么心事也随着曲声倾倒尽了。
舒贵太妃含笑如迎风花蕊。颔首道:“自先帝去世后。很久沒有再听到‘长相思’与‘长相守’合奏的声音了。你们俩却很不辜负这双琴与笛。”
我含笑谦道:“年余不弹琴了。手势难免有些生疏。幸好还不算玷污了太妃的耳朵。”
太妃含情望向一双琴笛。爱怜地轻轻抚摸过琴身。笑吟吟道:“很好。今日一听我总算放心了。从前不过以为你貌美聪慧。皇帝才把‘长相思’赐予你。我还担心了好几日。若你是那琴艺粗陋的。那可当真是辜负了我的‘长相思’。如今听过我竟要为此琴大喜。算是有一个相得益彰的好主人爱惜它了。”
我忙忙道:“太妃过誉了。叫我怎么敢当。”
舒贵太妃正色道:“我并不是要夸你。”她微微凝神。似沉浸在美好回忆之中。笑容如花雪堆树。清月明光。“今日再闻琴笛合奏。很有当日我与先帝合奏的情味了。”
舒贵太妃说者无心。我听在耳中。心下如琴弦五丝。被谁的手用力一拨。铮铮地乱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转首过去。正好遇上玄清的目光。不觉五内灼热。面红耳赤起來。
偏偏积云又道:“太妃说的是呢。别的琴笛便也罢了。咱们的‘长相思’与‘长相守’却不一样。非要考较弹奏者的功力与技巧。光有功力与技巧还不够。还要合奏时心有灵犀。彼此知晓。更要紧的是。要有情致在里头。要不然。哪里有相思、相守的韵味。”
我心头一紧。脸上却若无其事笑道:“听积云姑姑这样说。倒是叫我瞎猫碰上死老鼠给撞上了。可不是误打误撞么。我只和王爷合奏过一次。要说彼此知晓还说得过去。若说情致韵味。那可真真是贻笑大方了。平白叫太妃笑话。”
积云姑姑笑道:“是我说的高兴。望了分寸了。娘子别见怪才是。”
我忙道:“怎么敢呢。”
舒贵太妃缓缓斟了一盅茶递到我手里。淡淡笑道:“话说回來。合奏者最考较的是彼此契合的默契。若失了默契。只怕技艺再高超。终究是也是枉然。总之今日得以再闻‘长相思’与‘长相守’二者和鸣之声。我亦无所遗憾了。”
玄清伴在舒贵太妃身边。亦笑道:“从前不过是琴笛合奏而已。如今还有母后歌唱。当真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