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淮后来还是接了编剧的本子。
剧本修改过,说实话颇为险恶,商南淮拿着之后愣了好半天,对着编剧身心敬服:“您真是……”
……真是知道怎么扎心。
这话没能被顺利地说出来,商南淮把手收进口袋,慢慢把玩着那颗戒烟糖。
回国后,商南淮发现,他终于理解了沈灼野的很多感受。
比如有时候会忽然说不出话,比如那种不知道该去哪的极端茫然。
但商南淮这性格,就有个比沈灼野强的好处——他不要脸,商南淮敢理直气壮赖在沈灼野那个公寓不走,几l天几l夜不出门;敢整宿不睡觉,跑去别墅对着那棵小枫树神神叨叨……求它千万别死。
商南淮这人,十分不擅长养植物,除了塑料仙人掌,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在他手里绿得超过半个月。
幸好小枫树长得不错,或许是沈灼野有这本事,这棵树在别墅院子里扎根活了下来,还长得神气漂亮。
夏天绿意葱葱,到了秋天就变成一树火红。
“还得是你来。”商南淮弄了点饮料跟零食,去找那棵灼灼火焰似的小红枫说话,“我就不信了……明年我去种颗狗尾巴草,你看活不活。”
商南淮找了块干净地方,坐在树底下,给枫叶按好看程度排序。
他其实还带了瓶酒……戒酒这事到底不太成功,不过这也不算说话不算话。
毕竟沈灼野是让他至少戒一样,他戒烟戒得成功,现在还替沈灼野游说他季良哥戒烟。
……
刚回国那段时间,商南淮出过几l次状况。
比如说话的时候忽然晃神,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幻觉,不过都不严重。后来配合用药,也就看不见了。
也有那么几l次,商南淮翻来覆去睡不着,买张机票杀去那座小城,谁也不告诉,直奔修车厂旧址,在沈灼野那个房子里躺着。
工作室一开始没考虑到这条路线,找他找疯了,甚至报了警。
宋季良把门弄开,把他用力晃起来的时候,商南淮刚酝酿出一个星期以来的头一点睡意,刚睡着五分钟:“……”
“……”宋季良想差了,黑着脸送走被拖来的医生和法医。
“不至于。”商南淮给宋队分了罐啤酒,“我死了,又不能换沈灼野活过来。”
这么点事,商南淮还是能考虑清楚的。
商南淮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身边人这么紧张他——他也就是在沈灼野的墓前那会儿不太冷静,唯一的一次失控到被人按着打镇静剂,是看见当地警局那些证物的时候。
商南淮没能顺利把沈灼野的手机偷走,这东西是证物,得封存,而商南淮又不是沈灼野的什么人。
那时候,商南淮是真破罐子破摔地想,他就真该在沈灼野出国以后,立刻缠着跟过去。
然后不论用什么办法——反正他不要脸,大不了骗沈灼野自己得绝症了就这
么一个心愿……拖着沈灼野去扯张证。
或者有点别的什么联系,让他能捉住沈灼野,让这个人别消散得不剩一点痕迹。
哪怕剩一捧灰,剩一阵风。
宋季良站在窗边,背着光的身影更像块沉默的石头,条件反射想要摸烟,又收住手,盯着窗外落进来的那一点光影。
“……所以。”宋季良静默了不知多久,低声说,“你是真的——”
商南淮揉了揉脖颈:“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商南淮说,“宋队,我不是那种喜欢逼死自己的人,我也不想知道。”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沈灼野?
这问题没法有答案了,也不能有答案。
商南淮确实得承认,在沈灼野不理他的那两年里,他看了不少CP向的拉郎剪辑,HE、BE都有,看得津津有味。
他也承认,如果沈灼野现在还活着,他肯定撸袖子冲上去每天告白一百次了——哪怕沈灼野现在是鬼魂,他都能君王不早朝,无心工作,每天绞尽脑汁撩巴小豹子。
但这些可能现在都不再有,所以商南淮也拒绝再考虑这件事。
宋季良点了点头,将剩下的话尽数咽回:“抱歉。”
“宋队。”商南淮忽然说,“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宋季良愣了下:“什么?”
商南淮静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搓了搓脸:“我上初中的时候,其实差点转学到你们这……我舅舅是你们市电视台的副台长。”
就是那个市电视台,给真相贡献了一台DV、几l盘录像带的电视台。
那时候他家没人管他,他父母的事业都相当有成,自然也相当忙,一年要出差三百天,在家谈的也多是生意。
生意嘛,你利用我、我算计你,没有一点真心,相信别人的人就是蠢蛋。
商南淮耳濡目染,一直觉得这没半点问题,觉得使手段下黑手锱铢必较简直理所应当,从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别的活法。
初中的时候,他父母本来想把他托付给他舅舅照顾,给他转学到这边读书,结果商南淮宁死不从,这么僵持了一个暑假,还是作罢。
其实能演钢厂那部电影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