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至高汪洋的震慑气浪之下,铁之主向后摔去——不,整个世界向上倾斜,重力在短时间内狂乱地动荡更替。他扣住向下倾倒的楼房边缘,喘息着抵御灵魂领域的动荡混乱。
随后,一张脸陡然出现在他邻近的位置,肤色略深的面孔静静地望着他,因失血而褪色。他看了他两眼,目光移向那一堆金文构成的手炮,而后重新抬起头,呼吸短而虚弱。
他的眼睛睁着,一眨不眨,里面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有的仍然只是那种也许是微笑的、不可被称之为表情的表情。他只会这个表情,佩图拉博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你要我履行使命吗?”他说,他眼睛里的情感是什么?不是恐惧,也没有惊讶,或者说期待。不是。
仇恨,佩图拉博读出了这种罕有的情绪,仇恨,没有一丝可怀疑的,那是炽烈而阴郁的仇恨。
佩图拉博扭过头正视着他,被他所抓住的楼房正在继续倾塌,一些碎屑向下方的黑暗虚空中剥落,有些也许是木头或者铁制栏杆的横梁掉了下去,无声无息。
“我要。”佩图拉博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要你阻止暴君星的真正降临。”
十一号吸了一口气,继续睁着眼睛,像个失能的发条玩偶一样轻轻抽搐着。随后他开始轻声地抽着气,用飞扬的余烬和水晶破碎后的渣滓来填充他的心肺。
他好像希望说点什么,但他的话语似乎已经被金色的炽炎烧干了,又或者他处于一个完全真空的寂静房间,他只能待在那个未知的地方等待着自己死于空气枯竭后的窒息,那时候他会向后仰倒下去,他脆弱的骨头砸在地上并就此折断,他的血会从大张的嘴和断裂的脊骨里涌出来,流满整个虚无的黑暗空间。
“真的吗?”他问。
“是的。”
“以谁的名义呢?”
“佩图拉博。”
“为了谁给你的使命呢?”
“我自己。”
“因为帝皇没有给你下令?”
“不止如此。我为我的决定负责。”
“那么你要我履行使命吗?”
“是的,十一号。”
十一号继续看着他,他没有再笑了,他的嘴唇扭曲出一个死寂的冷酷表情,与先前他双眼中氤氲的阴翳仇恨终于统一。但他的眼睛里却反常地展现出真正的笑意,仿佛他眼前的世界终于迎来了一个黎明而那个黎明实则是日落前最后一刹那的黄昏。
他盯着佩图拉博,不再提问。
而后,他的面容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银血的涌泉,泉流温热地罩住了佩图拉博的身躯,尤其是他所携带的一对手炮。
巨蛇的身躯也无声地转化,演化成一个庞大的空腔,直接与星球内部的某一个终点相连。银血仍在渗出,透过蛇躯上的无数永不愈合的裂纹蔓延,维护着这条临时的通路,将那些正在兴奋地嘶吼大喊的亚空间生物阻挡在外,噼啪抓挠和刺耳的撕裂啃噬声不绝于耳,又如隔重水般无法穿透而来。
就在通路的另一端,无穷无尽的黑暗残忍而狂暴地涌动着,将金色外壳撕得四分五裂,如纱网破漏不堪。
这无疑不是真实存在的物质,而是某种非物质界域的崇高映射,怀着侵蚀世界的狂怒在濒临破碎的囚笼中癫狂地飞旋冲撞,随时可能进一步爆炸——是的,它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依稀缠绕着它的封锁不过是发丝般脆弱的细绳,无法抵挡这隆隆作响、将缰绳拉直的狂暴黑兽。
佩图拉博眼都不眨,怒视通道另一端的黑暗。
他抬起手炮,一炮轰出,炮弹上附着的银血发出不可思议的纯净闪光,如灰土上飘落的新雪,或盖过大地的水银,迅捷而洁净,似慢而静滞,又快如飞梭,不受任何力量约束捆绑,穿透了空间和时间,直到抵达它命运中的终点。
佩图拉博是否听见了什么声音?某种难以觉察的、幻象般的停顿和空洞?某个无声的问题或者回答?某种无形的喘息和最后的憎恨或者微笑?
银光与黑暗在剧烈的碰撞中相互抵消,相互抹除,不断地来回侵覆又抵消,在牵引和流动中如潮汐与沙面相互侵蚀,并逐渐转化为狂暴的肆虐。
巨蛇躯干之内的剔透能量动荡着涌起,将所有外溢的风浪限制在这超越时间的袭击之内,直到一些深层次的事物开始垮塌消弭,黑暗被银光呼啸着咬破,流散的磅礴气力在斗争中逐渐变得通透,舞动着拍打着咆哮着,依旧一层层地衰弱了。
而原本的金色光辉骤然大亮,携着强大的意志再度重构,将黑暗向后牵引,封堵在开始自我修复的灿金高墙之内。
双色的金与银的辉光似是刹那交汇,有如一次遥远的、也许是一厢情愿的会面。
但在那之后,水银的光辉就开始了自我的裂解,在几个瞬息之间,便彻底地、无声地、不留痕迹地飞散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佩图拉博放下他举起的手,从心灵宇宙的争斗中脱离,无形的战场离他远去。
他躺着,目视天空,灰烬仍然在纷纷扬扬地洒落。
“它的降生再次搁置了。”莫尔斯说,坐在佩图拉博身旁,“王座需要得到修补。帝皇的帷幕不能被破坏第二次了,否则我们将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