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武器、容器、果实。而人类永不满足。
“所以尔达痛恨的计划改变了,”十一号似笑非笑地说,“他弱化了寂静界域的十二个分支对吗?所有的控制权都被移交给了泰拉王座,而抽取亚空间力量以期正负湮灭的限制也取消了……那么,当黑暗降临在凡世,便不再有网罗对它施以限制了。
“是的,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想想吧,要是你们的父亲果真和尔达所说的一样冷酷,那人类该活得多好啊——”
“不,”佩图拉博说,“——不。”
“我错了吗,四号?我说错了吗?”
“你的逻辑是正确的,但计划的毁坏不能归咎于帝皇的决策,何况计划仍有挽回的余地。”
佩图拉博说,他的思绪运转不休,不停把更多的因素纳入考虑。
帝皇是否曾经将他们看作纯粹的工具与容器已不再重要,他们早已构建足够的感情链接,他真正得知帝皇最初计划时的愤怒和悲伤——如果那种干扰着他冷静心情,在他的喉咙中痛苦燃烧的火苗就是悲伤的话,这份情感已经被抛之脑后,并拒绝被他所承认。
这份备选计划只是遥远过去的一道回响,最多作为帝皇内心变革的一份证明,受囚于过去的人是可悲的,但他们造成的后果则使得可恨凌驾其上——宿敌刃,荷鲁斯·卢佩卡尔的沉眠,战帅的错误加冕——最后一项正是洛嘉·奥瑞利安一步踏错的。蛇的影子在其后若隐若现。
佩图拉博的胸膛颤抖着,他的语气转换为低声的咆哮:“帝皇的计划仍能挽回,只要此时过多的力量得到抑制,王座得到修补!”
十一号注视着佩图拉博,他的面容如水银波动,水晶蛇的影子在他虚构的身体内掠过浮光。花束从他手里跌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古典的左轮手枪。
他开枪的速度快过凡人乃至阿斯塔特之中最快的枪手,同时也快过了在近战方面并未排于前列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但还赶不上永不休止的金文防护。
光芒闪烁之下,佩图拉博猛然抓向十一号的手,那把枪脱手而落,十一号的形体霎时消散,而后在稍远的距离复现,脸上仍然是若有若无的微笑。
落下的枪瞬间被佩图拉博捡起,一发冒着灵火的子弹即可射出,击中十一号的左肩——其盘旋天际、隐隐可见的蛇身本相猛然一颤,一簇细小的火苗爆裂而寂灭,带去数枚璀璨的鳞片。
“你要阻止我,佩图拉博,”十一号嘶声说,“我说过你要阻止我。”
“靠什么阻止你?杀死你吗?”佩图拉博大声喊道,声音贯穿灰黑的街道,他直接注视着巨蛇的虚影,握枪的手抬起,枪杆转换为符文编织的重型手炮,就在他提问的过程之中,炮声已然隆隆响起,他宁愿击落巨蛇后再与之对话,而莫尔斯将帮助他完成这一场灵能之战。
“一个很好的提议,佩图拉博。”
巨蛇吃痛地在高空盘桓,它动作减缓,而在完整基因原体的眼中已经几近静滞不动,但它声音的稳定性完全没有受到那些燃烧金焰的鳞片带来的痛苦的影响,依然平静如初。
“如果你杀死我的意志,那么我可能就只能为你所用了,佩图拉博。我不喜欢我被创造的理由。”
金焰在它的庞大蛇躯上切割出无可挣脱的烈焰巨网,从高空的风中吹来一股支离破碎的灼烧的气味,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火山灰烬似的,用力地从上方吹落下来。
佩图拉博的手炮追逐着巨蛇的身躯,他的手臂高举着,不断地发射火炮,就像这已经成了某种亘古以来的固定仪式,必须持续不断地循环在一个蛇骨环绕的圈层里。
“下来!”他大吼,物质宇宙的理智告诉他这样才能让声音远扬,又或者他动荡的思绪正自行寻找出路,让他无法不大声呼呵,“下来!”
巨蛇似乎下降了少许,它的外皮不间歇地开裂,不愈的银血如丝分割寰宇,切碎了黑暗的无尽深空。
“真的吗?真的吗?那就快点儿吧,佩图拉博,”银血所经之处,纳米粒子所构的草木土石全部四散分解,星球地面的机械假人一个个融化坍塌,“那就烧光我的皮肤,砍下我的头,”它说,“那就让我为你们的暴君去死吧,呵,这和为了尔达而死始终是同一件事,”它的嘶声轻笑甚至有些顽皮,“把我的心杀了,用我的本质涂抹在你的爆弹上,然后打向你们的泰拉吧,”它说,“快啊。”
“你给我下来!”
“我不如离开,佩图拉博,我不如就这样离开……”
“等等!”
“可我会走吗?我会吗?我的命运不在我的手上,我没有手,一条蛇哪来的手呢——”
铁之主的手炮在虚空中轰击出多个牵连金丝网罗的锚点,如同捕猎海鱼的巨型鱼叉,将巨蛇向着地面拽落。巨蛇无用地、徒劳地,乃至随意地在它的网中挣扎了几下,更多挥洒而出的银色鲜血泼在大地上,将沙盘城市进一步摧毁。
蛇身坠落时,庞大的回响在无限的灵魂海中震颤回荡,佩图拉博的以太视野一时间一片漆黑,残像累积的余光闪烁出大量光斑,在眼前如萤火散开。
最后那一声轰然的坠落在他耳边爆炸,击碎了所有沉闷的隔阂与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