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脸皮没那么厚,说不下去堂而皇之的情话了。 苏吴眸光闪动,愣愣地看着他。 在我心中,你就是你。 不是的。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叫嚣,她不了解你,她只知道世人知道的,她跟她们一样尊你是英雄。 你敢让她看到你的满手鲜血吗?你敢告诉她,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吗?你累累血债,是个修罗恶鬼,却妄想触碰她一尘不染的衣角? 他面上的红晕慢慢褪去,收回被她牵在指间的手。 我无法选择身世,但我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他的喉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秦姜的情话好像失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苏吴几乎卸下心防,为她动容,却不知为何,又重新戴上了那张处事不惊的面具。 她不甘心,拽着他的衣袖,道:“没人规定宿凤梧一定要像个和尚一样守着清规戒律!你不必为你的身世自怜自伤,我也一定会替你保密!” 他无话可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愣在原地。这算什么? 她被拒绝了吗? “如果你要拒绝我,那么只能有一个理由!”她极不甘心,在他转身的背后,仍然想做最后一搏,“就是你不喜欢我!” 她抓住他的手,两步又绕在他身前,澄净清澈的眸子里映满他的倒影,“除非你亲口说,你对我无意。” 苏吴几乎想笑。 说这么一句有何难呢?他张了张嘴,“我……” 但她眼里的哀求和几乎溢出的水光,生生掐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如果他说了,她就会哭吗? 内心那个残忍而怜爱的声音道,不会的,你并不是对她无意。 你是她的雏鸟,你这条再生的性命,第一次触碰的是她的手、她的泪,第一次听到的,是她的呜咽。是她把你从死亡中拉出来。 你来到善县,不正是因为在追随她吗? 半晌没有听到他拒绝的话。秦姜眨了眨眼,那股湿润的水色荡然无存。 “你果然并不是对我无意。”她高兴起来,这一次,稳稳地握住了他:“就算从前宿凤梧隐姓埋名,成婚生子,我也不会在意。” 苏吴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就在他觉得这句话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时,秦姜再次开口:“毕竟他是他,你是你。你是他的孙子或者重孙,都无所谓!” “……什么?” “我说,你是宿凤梧的孙子也好,重孙也好,我都不介意。”她展露出一个极真诚的微笑,务必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我是他的孙子?”苏吴木着脸,指着自己。 秦姜了然点点头,“哦,原来是孙子。” 林子那头传来了几人的脚步声,是冯运带着人到了。 她不便再说什么,只又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拇指,带着一丝安慰和挑逗的意味,并对他眨了眨眼。 苏吴的面上的表情一时很难调整过来。 他看着她轻快愉悦的侧影,半晌才明白他们在鸡同鸭讲。 他松了一口气。 冯运看到二人,远远喊道:“郡主,可要继续行路了?” 秦姜回了声“就来”,偏头看看他,粲然一笑,勾了勾自己的小拇指,然后转身而去。 苏吴认命地跟在后头,摸了摸鼻子,“……孙子就孙子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转回头来,迎着一束照下来的日光,微微眯起眼。眼前是苏大夫束发长衫,缓行而来;他的身后,是安眠在绵绵绿意中的秦蓟。 青山悠悠,林鸟啾啾。 他们一个是她的过去,一个是她的未来。而现在,正在她脚下,铺开一条吉凶难测的道路。 但那也无妨。 因为有个人,会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