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四书五经念得好,但骨子里还是离经叛道。”当其他人都离开后,秦姜不放心,又夯实了一下坟土,最后拍了拍推起的坟包,道:“所以立不立碑,返不返乡这种小事,他应该都不会在意。” 她将纸钱在坟前都烧了,一阵风来,烟熏得眼睛生疼,眼眶发红。 原以为是噩梦一般的场景,不知为何,刚才看着他们挖掘、入棺,看着那张腐烂得几乎没有皮肉的朽骨,她却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他没死,他只是远行了。”她又说了一遍对外人的说辞。 该沉默的时候,苏吴从不会多说一个字。他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秦姜在那堆灰烬边,盘腿坐了下来,久久凝望新起的墓,想起吕椒娘说的像根浮萍的话,觉得好没道理。 她的哥哥就在这里,她也在这里,怎么能说是无根的浮萍呢? “你往日总说我胡闹。”她寻摸到身边的一壶酒,找了两个杯子,斟满了,一杯敬他,“我如今,不算给你丢脸吧。” 另一杯,她一饮而尽。 秦姜又给苏吴也斟了一杯。 “你知道为何我拖到此刻才为他起骨吗?”她道:“因为……我害怕。” 苏吴受了她的酒,温润的嗓音似含着林间朝岚,“你怕他面貌依稀,被人识破身份。” “他虽然以前爱编一些神怪鬼狐的故事来吓我,但自己却从不信死后有灵,因此对待逝去之人,往往缺乏敬畏。” 就像他把母亲埋在床下。秦姜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如果秦蓟还在,必定要说:“人死灯灭,埋在床下和埋在风水宝地是一样的!” “他或许是对的。”苏吴掀微掀下襟,和她一道盘腿而坐,“世人多执迷,事死如事生。你兄长是个很特别的人。” 他望着她的长发梢被林风轻轻摇动,心中浮现起一种奇妙的感触。 她也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秦姜和那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和苏吴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最后,她倒干了酒盏,脸上浮现一缕半醉的嫣红,向秦蓟道别:“这次进京,不知是吉是凶。若我能平安回来,今后再带你回家,和爹娘团聚;若我回不来……” 她静默了片刻,忽笑了笑,带着淡淡的豁然,“回不来还谈什么以后。到时不过一家人团聚罢了。” 苏吴却看着她,“你不会有事。” “大夫医病不医命,这可是你说的。”她回望过去,目中透出一丝玩笑似的狡黠,“我若命当早亡,又哪是药石可医呢?” 他面上浮现了些不豫,似乎对她的出言无忌有些着恼。 “不可轻言生死。”他皱眉正色道:“我会护你周全。” 秦姜抿了抿唇,忽觉他的面容在斑驳的日光下,干净无暇,注目凝望,惑人微眩。 她衣襟上仿佛还留有刚才和他相接时的悠久药香,像他这个人,醇而甘冽,初识微苦,却逐渐品尝出极暖的滋味。 “……该走了。”她压下砰砰几欲跳出胸腔的心跳,低着头,屈腿起身。 一个侧歪,是盘坐太久,腿麻了。 秦姜腿脚不稳,还没站起身,便又歪了下去,一把撑住旁边那人,正撑在他欲要来扶的臂膀上,前扑了过去。 苏吴冷不防被她带倒,身后磕在一块微凸的石头上,但双手环住她的身体,结结实实做了个肉垫。 “你……”秦姜猛扑在他胸前,撑起身子,才发现将他压在了身下,长长的青丝委落滑下,缠绕在两人肩和颈边。她见他皱眉忍痛的模样,慌了神,赶紧伸手到他腰后,“哪里磕到了?” 被她柔嫩的手胡乱一摸,苏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耳根子有些泛红,抓住她乱动的手,“别乱摸。” 她怔怔地瞪着眼看他,极近的距离,清楚地看到他墨黑星眸中无奈的纵容。 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滑动的喉头,他带着流畅矫健线条的颈窝。 心跳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耳畔也嘭嘭尽是心跳声的鼓噪,所有的日光、树叶、鸟雀都掩去,天地间只剩了她和他。 “我可能醉了……” 秦姜眩目地用视线描摹他的眉眼。 苏吴的耳根在一点一点泛红,却还维持素日的镇静,声音不大稳:“你先起来……”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极清、极浅,若闭着眼,他甚至会以为是一根羽毛落在了唇边。 但眼前是姑娘莹润的脸,微阖的目,颤抖的眼睫。 秦姜目眩神迷,如迷障中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