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第一场雨在午后淅淅沥沥坠下,雨珠细如女儿家的发丝,打在身上不疼,却连绵不绝。 少年着深绯官服,鬓发弥漫雾气,雨珠滴入发间又一路沿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坠。 大理寺内不时有重物砸向皮肉的闷声,直入钝器一刀一刀刺入心中,不消片刻,鲜血被雨水冲刷到石面上,血腥味在每个人鼻尖萦绕。 少年侧身斜眸看去,“还不招么?” 跪在地上的男人血肉模糊,“属下当真一概不知。” “是么?”少年长眉沾上滴滴水珠,他说话时鸦羽上的水珠颤落而下,滴在他的唇珠上。 拿着板子的属下褪去,鞭子打在皮肉上的短促声响起,不知打了多久,男人哀嚎一声,倒地不起,“我招!我招!” 少年擦拭佩剑的动作一顿,轻笑出声,放剑回鞘,“听话才能少吃些苦头。” 谢竹沥指尖摩挲属下递来的纸上,“只有名字?” 属下垂下头:“是。” 少年指尖轻敲纸上墨渍,眉头隆起,喃喃细语。 “宋津?” “去查。” ....... 陆府偏院,少女正清洗白帕,帕子沾染几道血迹,揉搓片刻,才发现帕子是月白为底,几个翠竹绣在其上,淡泊清雅。 “小姐的帕怎沾上血迹了?”葵扇推门进来就看到盆内一片红,不由问道。 陆弦昭拧干帕子,“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葵扇抱起银盆,“小姐素来喜欢着素袍,这帕子一看就像小姐的。” 是么,可那少年分明不喜欢着素袍。 陆弦昭将帕子晒在窗台处,转身回案台,提笔作画。 那日她匆匆去叫唐淞寻谢竹沥后,为了不让他再起疑心,还真就抱着画去书画铺典当。 那画沾了血迹和尘土,根本卖不到好价钱,换做平常她定然不会卖。 可她第二日再去书画铺时,打听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唐淞便来买了她的画,还是付了十倍的价钱。 谢竹沥就这么不信她么? 陆弦昭再提起笔时,画便做完了,画中场景是一个被烈火烧灼的暗巷,颜料用得绚丽夺目,尽头似有两道背景,一高一低。 你想看,我就给你画。 ...... 望山书院新生考核即将到来,平时课后喧闹的讲堂在此时也安静下来。 “弦昭,此次考核可有把握?”身旁的少女哀叹一声,从书卷中抬起头,“不过你经常去问先生问题,这些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陡然,她们身前一少女冷冷看来一眼,讥讽道:“还没考呢就在这口放厥词?” 陆弦昭认识她,她是李家幺女,李妍岚,方才与她说话的是温家女儿,温茹。 她们似乎一直都不对付,平常就能听到这两人吵嘴。 很烦。 陆弦昭垂眸,淡淡翻开一页书:“我不知。” “日日去问先生,也不知端的什么心,”李妍岚讥讽之意更甚,“书院可不是给你挑郎君的地方。” 她这话说得刺耳,陆弦昭也只眨眨睫羽,“书院也不是寻常茶馆,嚼人口舌听人八卦的地方。” “你!”李妍岚气得指着她,恰好铜锣声响起,先生走进讲堂,她只得作罢。 书院怎的不能挑郎君? 陆弦昭指尖轻抚淤青未消的手臂,一个计谋在心中辅展开来。 “温茹,我待会有些事要先走,这儿是我的策论,可否帮我转交给唐先生?”午时一过,陆弦昭扯来几张纸张,“这里头的内容你尽可拿去读,若有疑惑当场问先生对功课也是颇为有益的。” 温茹本收好书箱就要走,闻言立即拿过策论,“多谢弦昭,回头请你去绛茱楼吃酒去。” “先生此刻去了望山湖,还没走呢。”陆弦昭见李妍岚路过,刻意扬声交代。 李妍岚果真停下步伐,“你一个学生对先生这般了如指掌,自己举止不端,还怪旁人说你?” 陆弦昭瞥了一眼讲堂中所剩无几的学生,笑吟吟走近,“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样的人看到什么样的事。” 李妍岚甩开书箱,面色铁青:“你也配说我,你不过一个乡下粗人,能来上京是你的福气,你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勾引人?” “乡下粗人都能过了书院面试,可见我们并无什么不同,不是么?”陆弦昭知道她在意成绩,专挑了她在意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