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昭今日本想来卖画,没曾想碰着唐先生在铺外似是等人,上前多问了几句,”少女声线柔和婉转,眸子一黯,“我曾数次偷溜来西街,对西街地势了解,这才想碰碰运气试试看能不能寻到公子。” 陆弦昭垂下睫羽,缓缓捡起掉在地上的幂蓠和画卷,“只因先生说公子是外出任务,弦昭感激公子在书院出手相助,担心公子出事,才急急寻来。” 少年背靠墙壁,鸦羽在半阖的眸下打出一片阴影,他就这么注视着少女,一直不出声。 他的心是铁做的么? 陆弦昭蹙起眉心,屈身行礼,“如此,弦昭便先行离去。” 少女发髻凌乱,玉钗歪歪斜斜倒在发间,朱唇挂着几滴血珠,那是她摔倒在地时被石子划破的,她起身时仍在发颤。 “等等,”只一眼,少年唇一抿,倾身就去拉住她的手腕,“多谢,陆姑娘的关心。” 我当你还真是个冷面佛呢。 陆弦昭猝不及防被他抓住,到退一步,乌发柔柔覆上他的满是血迹的手背,她轻抬睫羽,眸子湿润,“公子不必道谢,只是,公子这般......” “无碍。”少年感到手背一痒,他极快地收回手,玉钗便在这时直直坠下,他张开掌心去接,不料抓住的不止钗,还有少女泛香的软发。 陆弦昭缓缓侧过面去,香腮恰贴上他紧握的手心,少年指尖微颤,“多谢公子。” 谢竹沥平缓呼吸,松掌放过软发,将玉钗递给她。 少年撑着墙壁站直身子,勉强提剑,趄趄趔趔跟在少女身后。 “公子可需要我搀扶?”陆弦昭停下,抬起脸关切道。 谢竹沥只挪开目光,“不必,待会你替我唤来唐淞即可,多谢姑娘。” 少女垂首低低嗯了一声,不再开口,她有意放缓步子好让少年跟上。 天际撕开一个口子,绚丽的火烧云顷刻钻出浮动,明艳的夕光如火焰,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缠绕于一块,密不可分。 快到巷口时,谢竹沥停下步伐,匿身于巷子暗角处,眸子钉在少女纤细的背脊上。 倏尔,少女脚步一转,分花拂柳小步奔来,尘土遮住玉面,掩不住杏眸灼光,“公子,也可以像唤先生那般,唤我弦昭。” 少女身上的花香犹如滔滔江水奔涌而来,少年呼吸一窒,“嗯。” 少女却执拗站在原地不肯走,她又踏近一步,目光却不放过少年。 谢竹沥喉结上下一滚,一道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涩音滚滚而出。 “多谢,弦昭。” ...... 楼店务一小雅间内。 掌柜摊开西街地图,滔滔不绝地介绍起铺面。 “客人这是,打算开什么铺子?” 少女端坐于木窗旁,烈日让层层白纱内的玉面显出大致轮廓,一对弯弯远山眉若隐若现,剩余的任凭掌柜如何去瞧,也瞧不清。 陆弦昭看地图上标记招租的店铺,在心中盘算挑哪处比较稳妥,长指不疾不徐地播弄腕上的镯子。 掌柜瞧少女迟迟不肯出声,借倒茶的空档,“贵客这是,瞧上哪儿了?” 他垂在桌下的手朝门外打了个手势,门外立即有声音传来,“掌柜,又有人来问那几间铺子了,是卖还是不卖?” “还没主意,”陆弦昭看着掌柜将茶水双手呈来,只接下又放回桌面,“掌柜若是还有事也可先去忙。” 幸好她本就只打算租间偏僻的小铺子身上也没多少银钱,不然听这掌柜夸得天花乱坠的,当真要被他诓了去。 掌柜忙摆手:“没有没有,贵客尽管挑。” 若换旁人听他说出这么多,旁人早就抢先付钱,可她如此淡定,看来这次是遇到真贵客了。 “今日便到此,待我回去向我家主人禀告过再来寻掌柜。” 陆弦昭简单了解过,将一枚铜板放在桌上,便起身走出楼店务。 “大人,那是毓秀巷的铜板!” 楼店务另一雅间内,少年缓缓压下同伴即将抽刀的胳膊,“别急。” 陆弦昭自走出楼店务后就脚步匆匆赶往绣坊,这次她学乖了,知道一手拉住白纱以防被风刮开。 走近绣坊时果不其然就听到里头的吵闹声,陆弦昭踌躇片刻,就要走进去时,她敏锐地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注意自己。 她戴幂蓠,穿着不似西街人,被注意是再正常不过,但那两人穿着打扮也十分诡异,皆是一身黑衣,看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