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疑惑,忙望向跟着史开宗一道过来的文官。那文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却是复杂。 他不知那是何意,等了半晌,上座的史开宗却始终不开口,只把他的兵策递给那位瞧着四十多岁的文官。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张焦后背冒了汗,心想自己背的都是徐瑞写的句子,一个字也不曾错,眼下的气氛为何如此怪异? 文官扫了几眼,忽地冷笑:“张校尉还真是有妙计。骑兵一过峡谷,你就带兵南下,直奔京都。如此高绝的兵策,实在闻所未闻。” 张焦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小心分辩道:“若戎族骑兵过了山居关,下官再带兵守在那里,只怕也是徒劳,还不如往京都报信……” “去京都报信,一人足矣,张校尉何须劳动整副兵马?”排在前头的一名校尉忍不住道。 张焦忙开口:“可是京都也需要兵将驻守,山居关已经无用了,为何还要留在此处……” “啪!” 上方一声惊木响,震得张焦不敢说下去。 “若戎族骑兵侥幸度过峡谷,你应在山居关的南谷处布兵,死守!死战!”史开宗喝道。 “可是南谷处是平地,离了天然的险地,只怕……” “怎么,没了天险,张校尉就不知该如何在平地领兵作战了?”文官出言截断他的话。“本官怎么记得,张校尉去岁呈送过一份论说平地作战的兵策?不如我们再听听你的良策,如何?” 去年背过的句子,张焦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再提起,他急得满头大汗,把“下官”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好几回,却连一个旁的字也出不了口。 “看来张校尉是说不出什么良策了。”文官语调冰冷,望一眼史开宗,见他点头,才继续道:“张校尉一定想不通,为何今日的‘良策’会让大将军如此震怒。你说的弃关南下,若是换作是旁的关隘,或许可行。 但这是山居关!是京都的北门户,一旦被破,京都危矣!别说什么夙夜奔驰,守护京都,难道戎族不会星夜追击,把你尽数灭在半道上么! 就算你有幸返回京中,驻守城下又有何用?你放弃山居关,不与戎族死战,一来,无法给京中调兵腾出时间。二来,你这个守关之将没能在敌人打到京都城门下时,多杀几个敌军,反而把他们就这么放进来。 如此抉择,是背弃元昭疆土,更是罔顾百姓性命!” 张焦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跪下,磕头不迭:“大将军恕罪!下官枉议山居关,实在是忧心国事之故啊!” “忧心国事?”文官冷笑。“张校尉,方才大将军说的死战死守,是二十年前山居关卫战时,钱国公的选择。流血十里,死伤千百,从三千兵马,战至十一人,这才守住了京都门户。 此事人人慨叹,张校尉你今岁不过三十,既是国朝百姓,又是军中校尉,怎会半点不知?” 张焦汗流浃背:“下官,下官……钱国公壮举,下官是知道的!只是一时糊涂,忘了他镇守关隘的计策!” “张校尉是哪一年的武举人?” 张焦不知这文官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也不敢不答,忙道:“洪兴三十七年,乙酉科。” “原来是先帝时的武举人,在场可有同科举子?” 一名校尉出列道:“回大将军,下官也是乙酉科。” 文官颔首:“张校尉,乙酉科的兵策,考的是什么?” 张焦一愣,犹犹豫豫道:“那都是七年前的考题了,下官,下官有些记不清了……” “你来说说。”文官望着那位出列的校尉。 “九地用兵。”校尉恭声道。 所谓“九地用兵”,说的就是如何依照地势的不同,布兵排阵。众人一听,不由地暗忖这倒与今日张焦所论之事,大有关联。 武举一道,是在场武将们步入仕途的登天门,可他却把考题忘个干净,何其怪哉。 张焦抖得像个筛子,口中不住地求饶,可那文官却半点不搭理,扭头对史开宗道:“大将军怎么看?” 虽说史开宗素来话少,方才也是一声不吭,只让文官质问张焦,但他心里的气却半点不少,脑中也是清明。 他本以为张焦是个人物,没想到居然如此显眼的谬误,此人却当个宝似的捧出来。 这份兵策定不是他写的! 不光如此,张焦还分不清兵策的优劣,这样的人,居然能通过乙酉科的武举兵策,背后必是大有问题。 史开宗越想越是愤怒,登时拍着桌案喝道:“下狱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