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清问她。她咬着棒冰。像嚼干脆面。她站在他面前,哪是个看上去简单的小美女。她的本质显露出来,就是个不顾一切的丧种。 而她向北再西下。背着一只包,从学校正大门如去市区般的身影,却是从此将自己弃于人海。而那些年里,她唯一保持联系的便是苏世清。 不出于任何试炼,任何寻找机会,任何的目的。她只是开始流浪。 一个孤独者,抛入大海,也不会溅起浪花,没有声音,只是沉没。 没有交流。没有好奇心。没有未来。 等有一天,她在侯车室的座位上醒来,用厕所的清水洗脸漱口。积蓄花得差不多了,从此一文不名。她就开始画些画,赚些钱。或者打零工。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运气不好时。她在侯车室找一张硬纸板,写上字,在边道里坐一整天,也不会有人资助她的生活费和旅费。 多数时候,一天只吃三个白面馒头。正好维持体力。在侯车室像其他旅客一样过一晚。就这样过一天。第二天的事情。第二天睁开眼睛再说。 她就这样。连死也不敢。就这样一日过着一日。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朝身何处。 但两样的,也会有些事找上门来。 有人要她画肖像。画完指责挑剔一翻扬长而去。一文不留。 歇业之前的店家把剩下的最后两个饼也一起免费送她。 有人单纯的施舍她钱。有人对她讲大道理循循善诱语重心长。有人看完热闹不嫌事大喊地乘来驱赶她。有人请她吃盒饭,蹲在她旁边一边吃一边聊天。吃完他就去赶车。也有人会问她去哪里。她随便一指。就替她买好一张票…… 节前回老家的姑娘,在行车的列车里剥开一个橙子。橙皮里清新辛辣的汁水溅在空气里。在冬日透进的阳光里,请她吃橙子。 那些年。她随着人流行走。堙没在人潮里。她以变换的地理空间来渡过时光的流逝。她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现在她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在屈辱,危险,孤独,葬送中,一切行为所得都重复而无意义。即使她现在回头再看,那时的她,穿过霓虹,跨越过城市,看到的还是透亮月色下前方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看着远方的自己。 但,因此。时空在流动变换。 她会这样联系苏世清。发送一条信息。一封邮件。一句很好。一句在哪里。或者一大段废话。没有回复。就像石沉大海。还好,她也不等。 因为某些原因,对某个承诺的遵守。 她需要把一些所受的恩惠,如何开销怎样的用度列出明细,公开在网上。算作财报。以自证。或者汇报。 给苏世清发消息,便是趁这种时候,随手的单向消息。 但这是她跟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就像他说的。她能诉说的,只剩他了。而能证明她的,也只剩苏世清。 苏世清成了她与世间唯一联通的一条线。 她那时候。曾想,如果她回望时,失去那根线,那么在她回头时,她连最后回望的方向都失去。没有归处,没有可停靠的地方,最后彻底迷失。如果只剩她一个人,她会如断了线的风筝,失去讯息。她的人生将如石刻的模糊的符号,圈圈点点,空洞无虚无。而没人会为她背书,批注下注脚。 即便她是如此明白。在她进入西北之境后。她也曾切断了与苏世清的线。站在了世界的尽头。 然而万事轮转。多年后,她还是回到帝都。在帝都,她和苏世清再见面。 那也已不是原来预见得到的场面。 她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张开,骨节分明。 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另一个名字。秦绿衣。替她背书的是一处欢乐场。她不再是心如钢铁,在人海中徘徊而浑不在意的姑娘。她换上娴静典雅的长裙,长发微卷,沉静款款。如夜色里散着幽香的亭花。有一种默然,可以完全不把喧闹的外貌抬举成一把进攻利剑。初出名头。因为她自人海中走来却浑不在意。远远地甩开她身后的欢乐场。连带把他们混迹的欢乐场也一并甩开。不会提醒他们,那是功利的欢乐。这就是她的武器。 在她习惯进出的酒店。酒店里的人已待她克制又淡漠。而那个房门内的人。同样,若不是因为认识她。 她站在门外。他认出她时那一刻的盛怒。他手里盛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在她耳边炸裂,碎片朝着她劈头盖脸的那个时候,就知道,他虽然是选择漠视,但不表示他不知道大家华丽表象下的底细。龌龊又肮脏。他的身份地位,他从来不需为某些行为事件表达态度。但他可以反过来站在道德的高处审视你,给你判刑。 苏世清。是天生就知道权利与地位的好处的人。 他说你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