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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高悬,风沙袭面。
月光之下,一匹枣红骏马驮着少年少女疾驰于沙漠之中。
少年似乎极为熟悉沙漠地形,不时出声指挥方向,音色沉静;负责驾马的少女却不知为何、频频看向身后,面露犹疑。
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道:“所以、你,”她的声音被寒风吹得变了调,尾音颤抖着,“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天晓得,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甚至还称得上素不相识。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瞧着轮廓深邃、高鼻阔目,颇有异域之风,却竟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魏官话——她只当他是个可怜的流民,一时善心泛滥,给了他一个糕饼而已。
这人却一路尾随她至方武等人的马车外,又不知何时躲在车下,将他们那自以为水到渠成的计谋听了个十成十。
而后,突然出声,打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我是你。”
衣衫褴褛的少年从车下钻出,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身上灰尘。
半天过去,方才好整以暇地抬起脸来,望向她那因震惊而愕然瞪大的双眼。
少年慢吞吞道:“就不会一堆人一起跑。阵仗那么大,生怕他们追不上来么?”
说完,又侧头看着一脸戒备的方武等人,“还有你们几个,”他说,“都被抓了一次,说明根本打不过那些突厥人。无一战之力,跟着去有什么用?不过是方便他们追踪罢了。更何况,我看他们的态度,你们,想必是随时都可以杀的……只有她。”
他的手几乎抵住谢沉沉的鼻尖。
“只有她,要杀要剐,还需要他们的主子点头,所以,让她单独跑,才是风险最小的决定,”少年道,“而你们要做的,应该是留在这,想办法给她放烟雾弹、拖延时间。”
沉沉被他左一句右一句说得云里雾里。回过神来,却不由面露疑惑。
等等——
话说,怎么指挥的人莫名其妙变成他了?
到底谁才是“主谋”啊?
沉沉看一眼方武:“方大哥……”
咱们是不是得有点辨别能力?
“若是如此,”方武却显然已经把这少年当成了她带来的“自己人”,思忖片刻,皱眉道,“谁来保护谢姑娘?她孤身一人,我不放心。”
“哦——”少年闻言,侧过头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盯着沉沉道,“原来你姓谢?”
方武:“……”
谢沉沉:“……”
现在知道他是个“过客”了吧?
沉沉一脸无奈。
可他那故作戏谑的调侃也不过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便又正色道:“阿史那金中毒昏倒,整个商队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只有想办法为他解毒,又担心下毒的人还有后招,万不可能倾巢而出去追踪一个小小女子,”少年话音悠悠,“何况退一万步讲,即便她被抓到,也八成能活命,但你们就不一定了——不仅活不了,眼下这幅无精打采只剩半条命的饿鬼样,还有可能拖了她的后腿,最后小命不保。”
“……你有万全之策?”方武问。
“当然有。”
少年似乎就等他这句话,当即笑起来。
不笑不知道,一笑,沉沉才发现,他嘴角竟还缀着两只梨涡,方才那副诡计多端的狡黠气质、似乎瞬间一扫而空,反倒终于显出几分年少天真的模样来。
当然,前提是,如果那条“狐狸尾巴”不露得那么快的话。
“万全之策,就是带我走,”他说,“作为交换,我会带路,保证她平安抵达定风城——这一路的地形,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这回,方武还没出声。
他身边的另一个年轻镖师却先沉不住气,当即冷声质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这幅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的嘴脸么?
还是凭你潦倒落魄的流民身份?
说我们是饿鬼,你这身无三两肉的小子更好不到哪去。
“当然是——”少年闻言,却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不愉,反而脸上笑意愈深,轻快地回答说,“凭我随时可以去告密呀。”
“把你们卖给突厥人,我也可以换一顿饱饭,为什么不呢?”
话落,四周一片寂静。
连沉沉也被少年眼也不眨“恩将仇报”的做派震到,不敢置信地瞪眼看他。
一行人里,唯有方武最是处变不惊,沉思片刻,问了这少年一句:“你为何自信自己熟悉地形,绝不会被他们追到?”
少年似乎对这一问早有准备,当即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父乃燕人,母却是魏人,两国交战日久,他们为世所不容,只得以边境贩马为生,直到几个月前,马匹被燕军征用。父亲不服,被虐杀而死,阿娘殉情自尽。我从此便游荡在定风城附近,靠劫掠流民为生。这位大哥,试问世上,还有谁比做贼的更懂怎么逃跑呢?”
谢沉沉:“……”
敢情你刚刚真的是偷了人家的饼啊!
亏她还以为他是被人欺负了,这才好心给他塞了个饼。
结果,塞着塞着——没想到,最后是又把自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