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多久呢。对周琨钰而言,或许应该以图书馆书架边漂浮的灰尘计数。
因为她聘请的私家侦探,那短发干练的女人,站在一排书架的另侧对她说:“没有办法,何照的姑姑我也找了,所有当年的人,口径都惊人的一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从图书馆出来,周琨钰坐在自己的车里。
天气日渐热起来了,天黑的也越来越晚,过了黄昏,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仍能看到白日里残存热气的痕迹,荡在空气里,一波一波的。
周琨钰盯着眼前的一棵柳树,心想:再过不久,应该可以听到声声蝉鸣了,见到各种虫蚁了吧。
她只是想到了“蚍蜉撼大树”这样的诗句。
真是可笑,亏她还一腔悲壮的去想要掩埋自己的良心。事实上,她就是那撼树的蚂蚁,周承轩自岿然不动。她为什么觉得自己身在慈睦内部,又了解周承轩的行事逻辑,就一定能找到周承轩当年的证据呢。
周承轩这般缜密的人,根本连掩埋良心的机会都不给她。
周琨钰暂且不露声色,又一个周三,她接到沈韵芝的电话:“晚上一起吃饭吧。”
“妈妈,我最近很忙。”
“我问过俞教授了,你应该能走得开。”
“那,好。”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用那种柔和的语调说不容拒绝的话,这技能她是从沈韵芝那里学来的。
她今晚的确不加班,本来约了辛乔见面,这会儿给辛乔发微信,把见面时间推到周日。
她的车送去保养,下班走出医院,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高配国产车。
沈韵芝的出身,决定她坐惯这样的高配国产车,而周琨钰外公家的威严,是让周琨钰从小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
周琨钰拉开车门上车,招呼一声:“妈妈。”
沈韵芝没说话。
周琨钰问:“今晚不回家吃饭,我们俩在外面吃么?”
沈韵芝还是没说话。
周琨钰瞥了眼司机,不再多言。
车窗外云层压得很低,一阵阵闷雷,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响在人的耳边。
骤雨欲来,连风都改变了节律。
沈韵芝带她来到曾和陈祖铭吃过饭的会所,随便点了几道菜,等服务员退下后,从包里掏出一张什么,甩到桌面上。
周琨钰低头看了眼。
是她在车里笑望着辛乔的照片。
沈韵芝叫她:“拿起来看。”
她手指发凉,照片尖角刮过指腹的时候微微刺痛。
这要怎么说呢。
其实要是周琨钰被拍到和辛乔接吻拥抱,她都没这么慌张。对她们这圈子里的人,玩玩和婚姻,这本就是两回事。
可这张照片里她望向辛乔的眼神,情感太充盈了。
沈韵芝的一双眼那么毒,曾一眼看穿她和代珉萱,这时又怎会看不懂她
的眼神?
其实周琨钰足够小心。可能辛乔没有察觉,因为周琨钰和辛乔一起出现的地方,都离沈韵芝和周承轩的生活圈很远。
沈韵芝是如何注意到辛乔存在的,又是如何意识到,她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女儿未来婚姻的?
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沈韵芝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周琨钰很平静的把照片放下了。
这时服务员轻轻敲了下保包间的门:“女士,要添茶吗?”
沈韵芝深吸一口气:“进来吧。”
服务员添完两杯茶,恭谨的端着瓷壶出去。
包间内,周琨钰很温雅的啜了一口茶,带着绿茶和茉莉味的水蒸气熏在她睫毛上,有一种氤氲的美感。
茶香缭绕,美人捧杯,这着实是很岁月静好的一幕,而她对面年长些的沈韵芝也是一样。母女俩都这么淡然,若叫外人看来,很难想象她们在谈这般“山雨欲来”的内容。
只有周琨钰自己知道,近乎凝滞的空气里,飘荡着怎样的闪电离子,肉眼不可捕捉,却足以焚毁一个人。
周琨钰放下茶盏,笑了下。
沈韵芝看着她。
“这个,”周琨钰从容的说:“是我的一个游戏。”
沈韵芝:“滑翔伞、潜水、攀岩,你们年轻人喜欢玩,我理解。”她垂眸看一眼桌上的照片:“可是,你管这叫游戏?”
“阿钰,你分明喜欢她。”
周琨钰柔润的扬扬唇:“妈妈,你还记得她到我们家来吃饭吗?你有没有发现,她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很聪明,也很傲。”
“那又怎么样?值得你……喜欢她?”
说“喜欢”二字时,沈韵芝的声线无限压低,好像从小在她教养下成长起来的女儿,与“喜欢”这种词发生关联,会让她觉得很荒唐似的。
周琨钰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发现,她好像很讨厌我们这样的人。妈妈你应该最清楚,像二哥那样,找些小明星之类的有什么趣儿,钱能买来的一切,最没意思。”
沈韵芝啜了口茶:“你继续说。”
“真正有意思的,是看上去骄傲的灵魂,一点点被我改变,一步步对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