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琨钰醒来。
作为一个医生,她深知心动这事多半是汹涌分泌的荷尔蒙作祟,而最能打破这种幻象的无异于清晨浮肿的脸和乱糟糟的发。
可她拿遥控器打开遮光帘,借着熹微天光,望着眼前辛乔的一张脸。
辛乔睡得熟,呼吸平稳而绵长。
双眼皮的折痕不深,睁眼的时候,介于单眼皮和双眼皮之间,这让她清秀里带上了几分锋利。睫毛很长,此时乖顺的垂着,让她像只小狗。而那鼻尖却是秀挺的,下巴的形状也窄,因睡久了脸有些嘟嘟的,就比平时显得奶气。
周琨钰在心里说:好可爱。
她一面在心里问自己:你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吗,这种没来由觉得对方可爱的想法是怎么回事?一面又慨叹她其实是幸运的。
多好,她的感情不是灰姑娘的水晶鞋,没有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而消弭,沐浴在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下,依然能看见明晰的形状。
在她温和注视的目光中,辛乔迷迷蒙蒙睁开了眼。
一见她盯着自己瞧,吓得往后弹射了一下。
周琨钰笑了。
辛乔疑惑的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周琨钰:“放心,我没有拿口红在你脸上乱画。”
辛乔问:“闹钟已经响了么?我怎么没听到?”
“还没有,是我醒得太早。”
她从床上起来洗漱,又想到化妆包还在行李箱里,踱出盥洗室。
辛乔一早要赶回邶城,看看时间,便也不睡了,靠着床头愣神。
她不像周琨钰穿丝缎款的睡袍,穿着件领口洗得松垮垮的旧白T恤,露出一小半白皙的肩膀,一张脸明显没醒神,看上去还是奶里奶气的。
周琨钰笑道:“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辛乔迷迷蒙蒙就去了。
然后她让开盥洗台,问周琨钰:“你是要化妆吗?”
“是。”周琨钰拿着化妆包走进来。
辛乔没离开,倚在门口。
周琨钰透过镜子看她一眼:“干嘛?”
辛乔:“不干嘛,就看看。”
其实她对化妆没什么好印象。
她以前对化妆的印象,来自小时候对她妈的观摩。她妈总是把头发烫得像九十年代的港星,一张脸涂得过分惨白,猩红的口红会放大嘴唇的形状,让人想起恐怖片里吃小孩的妖怪。
客观来说,她妈长得挺好看,辛乔小时候这样主观“丑化”她,多半来自对她的又爱又恨。
所以长大了她不化妆,一是因为确实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还有一点,也是因为她讨厌化妆。在她心里,化妆本能的与一些负面回忆联系起来。
但周琨钰不同,辛乔上次在滑雪度假村见过她化妆,这次还想再看一看。
周琨钰的粉底液与她自己的皮肤是同色的,淡淡清浅的液体,薄薄的抹在皮肤上。她不化眼妆,简单描了描眉
,又把大地色系的口红极浅的扫在唇瓣上,像她本身透出的好气色。
整个人看上去仍然那么干净,只是精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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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镜子里瞥了辛乔一眼:“从没化过妆?”
辛乔摇头。
她举着口红凑过来:“姐姐帮你啊?”
辛乔落荒而逃。救命啊!妖精一大早就要蛊人啦!
周琨钰笑得肩膀轻晃,辛乔也不跑了,望着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让周琨钰白皙的那一张脸近乎通透,十分细小的浮尘绕着她的睫羽跳舞。
辛乔想,周琨钰那张端雅的面具下,藏着怎样蓬勃的欲念又藏着怎样温柔的灵魂,这好像是她一开始认识周琨钰,就隐隐有感知的事。
周琨钰穿好了衬衫和一字裙:“我早点去会场。”
“嗯,我也得走了。”
“回邶城见?”
“好。”辛乔望着周琨钰,想起昨天半夜迷迷糊糊之间,听周琨钰说的那句:“我不会对你更坏了。”
怎么办呢,她也没有办法。
只要周琨钰说,她就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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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钰结束培训回到邶城后,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每次这人打给她的号码都不一样,她却似有直觉,知道是他。
下班后,周琨钰驱车来到市郊的一座公园。先前这里也热闹过,但随着一些大型游乐场的兴起,这种以散步划船为基调的老式公园,终是逐渐没落了。
夜晚的沉湖如墨,几艘早已无人划的船遥遥的系在码头。周琨钰坐在湖畔长椅一侧,望着湖面,分明入了春,怎的不知哪处枝头的叶片飘落下来,倒似秋日的枯叶。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裹着也似秋日风衣的男人踱过来,拿着早已过时的纸质报纸,两边花白的鬓角昭显他已不年轻了,也如这没落公园一般进入了人生暮年。
他拖着条残腿,步履蹒跚的走到长椅另一侧,与周琨钰隔着距离,只专注翻着手中的报纸,好像两个陌生人偶然坐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