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蓬屋顿时安静下来,雨势渐大,敲打篷布。 裴行祐缄默望着残喘的宋三理,他的脸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皲裂死皮上伤口溃烂,留着恶脓,右手彻底作废,隐隐能见到森森白骨。 “我知道这场火是谁放的,”宋三理深深吸口气:“躲不掉的,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我罪有因的。” “只是,锦阳的事,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他说着,开始艰难喘气粗气,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大人……我信你……御街……御街找赵顺,他手里两封信,一份给你……一份交给……交给怀玉,上面有……有……” 宋三理喉咙哽停住。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时间过去许久,就在裴行祐以为宋三理彻底咽气时,床榻上的人却倏然睁开浑浊的眼,身体剧烈抖动颤瑟,神智不清胡乱喊着一个名字。 喃喃连连,声音越来越大。 裴行祐走进了些。 “稚檀……稚……” 话音戛然而止,宋三理彻底不动了。 他头偏向帐帘外,那是北方。 宋三理死了。 蓬布外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 凄雨断肠。 笃笃马蹄声扯裂空濛雨雾,扬鞭响道道催急,一个白衣男子头发尽散,不顾一切的从北边策马奔来。 “伯父!” 外出云游的宋怀玉接到消息,匆忙赶回家中,映入眼帘却尽是焦黑后的一片荒芜。 四周人哭声一片,他见了,跌摔下马不顾,踉跄朝蓬帐内冲去。 “给我停下!宋怀玉!你有什么资格见父亲!”宋怀敛暴动着想要站起,被郎中安抚按下。 “宋怀玉!” 宋怀玉没有理会,径直闯进蓬帐。 裴行祐转身站起,默默看着他,而裴行祐身后,宋三理被盖上了白布,静静躺在床上。 伯父再也站不起来斥喝教训自己了。 宋怀玉眸子逐渐锈红,他推开面前人,想要上前去掀开白布,被裴行祐死死拽住。 “裴行祐,给我让开!”宋怀玉面目狰狞,挣扎。 裴行祐稳如磬石,声音异常冷静:“你不要过去,给你伯父死后留个体面,他……走得不安宁。” “他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现在当做的,是和你两个堂兄带着活着宋氏人,好好活下去。至于宋家案子的事,交给我。” “怀玉,你不能向过去一样,无所拘束了。” 宋怀玉听着,身板开始颤抖。 “咚”的一声,他朝宋三理跪下。 磕头三声。 狂风蓦然卷起帘帐,宋怀玉身后大雨滂沱。 他内心大恸,眼眶却始终枯涸,愣愣望着一处,身子板正。 “白眼狼……” 宋怀敛臭骂声自身后而来,很快打落在风雨里。 宋怀玉面如死灰朝后看一眼,未说话。 缓缓转身,撩起帘帐离开,冒雨走了出去。 * 宫阙内。 宣德殿众臣散去,李柄的尸体也被内侍打扫得一干二净。 一切就像未曾发生过似的。 皇帝将萧锁月留下。 “皇兄这是要动江南了吗?”萧锁月问。 皇帝不语,手指重复地拨弄着扳指。 萧锁月见状,片刻缓缓又问:“皇兄想要派谁?” 此次查锦阳,不单单是要查锦阳,而是要将整个江南东道,江南西道过往深埋于地底下的腌臜全部连根拔起,如若得当,还会给朝廷财库带来丰厚的充实,北境军费的难事,也可迎刃而解。 只是钦差大使不能是与徐党或者沈党有过多牵扯的人,不然行事难保公正。 “朕正头疼此事,邵明中立,其他臣子不是文派就是武派,好不容易来个樊诘,又命他暗中监视沈牧去了。” 长公主思忖半晌,转转眼珠:“臣倒是有个人选。” * 走出宣德殿,琉璃瓦檐雨帘如泼似倒,水雾冷气迎面而来。 宫女撑伞走在后头,萧锁月在前,珠钗摇晃,没人能看到公主的表情。 忽然拐至回廊前的一座假山前,白石棱棱,上面苔藓与蕨草经过冲刷变得浓艳起来,全无先前酷热的萎奄。 公主忽然停住脚步,感慨道:“真是久旱逢甘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