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当然指的不是陈剑秋自己。 陈剑秋也很好奇这个来头颇大的人是谁,于是他来到了万福楼。 奇怪的是,万福楼坐落在离唐人街一条街外的地方,离唐人街很近,但不在唐人街。 这是一个中式酒楼,老板的身份不明,一楼招待大众客人,二楼是包厢。 陈剑秋迈步跨进酒楼,此时临近午饭时间,一楼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他们大部分是过路的商人,跑堂的伙计穿梭在众人之间,叫着号,传着菜。 门口的一个伙计很快注意到了陈剑秋,他的这身牛仔打扮和周围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伙计没看清他的脸,把他当成到了丹佛附近的牛仔。 “先生,一楼快满了,我这就给您想办法腾个桌子出来。 陈剑秋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走向了二楼。 “诶,先生,先生,二楼有人,你……” 伙计想拦,却没拦得住,陈剑秋已经登上了楼梯,向着二楼走去。 二楼的入口处,两个腰配大刀,身背步枪的辫子兵站在那里,两人看见陈剑秋的到来,“仓朗朗”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配刀,拦住了他。 “你们大人找我。”陈剑秋说道。 “让他进来吧。”包厢里面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对陈剑秋说道:“请把枪交出来。” 陈剑秋把左轮拔了出来,递给了士兵,士兵们把刀收了起来,放陈剑秋进入了包厢。 包厢里的摆设非常淡雅,精致的红木家具看起来价值不菲,窗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青花瓷瓶,白色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陈剑秋不太懂,但从左下角的一堆落款看上去,似乎也并非凡品。 一个胡须皆白的老人负手而立,他穿着宽袖的深色绸缎马褂,一根辫子垂在脑后。 “在下陈兰彬,字荔秋。”老人转过头来,看见陈剑秋一身的牛仔打扮和他光秃秃的后脑,面露不喜,但还是忍住了。 陈兰彬?不是第一任大清驻美公使么?他不在华盛顿待着,跑丹佛来做什么。 陈剑秋沉默着,他想看看这个清朝大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的悬赏令还挂在丹佛警局的门口,知道么?”陈兰彬见陈剑秋不说话,率先问道。 “怎么?要把我绑了移送洋大人?”陈剑秋冷冷地说。 陈兰彬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窗外,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我下个月就要回去了。” “去年丹佛之事,陈某人照会美国务卿数次、其间交涉,据理力争,对方敷衍搪塞,至今未给合理答复。” “荔秋身为驻华公使,竭尽全力,奈何国衰言轻,竟不能护侨民周全,实乃憾事。” 陈兰彬长叹一口气,面有愧色:“抱愧于此,唯临行之前,一行做别。” “那敢问堂堂陈大人,找我一届草民有何事?”陈剑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抬起了头,直视着眼前的这个清朝大吏。 他受够了这些士大夫的自我麻醉。 “你在美利坚横行不法,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切不可在丹佛再生事端。否则,华人再无立锥之地。” 陈兰彬没有直接看向咄咄逼人的陈剑秋,而是继续看向窗外。 “是吗?那敢问陈大人,去年此地,是哪位中国人闹事?十年前的洛杉矶内格罗斯街,又是哪个中国人率先行凶?” 陈剑秋每句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陈兰彬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候,楼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 “报,报告大人,那个泥腿子不见了。” 那人正是之前跟踪着陈剑秋的,此时正气喘吁吁。 他一眼看见站在那里的陈剑秋,顿时要拔刀,却被陈剑秋上前一手扼住了喉咙。 门口的两个士兵也瞬间反应过来,取下背后的枪,指着陈剑秋。 “咳,都给我住手!”陈兰彬咳嗽了一声,说道。 陈剑秋松开了手,瞥了那个长辫子的年轻人一眼: “列为还是回国去当你们的大人,我继续留在这里当我的泥腿子。” 正当陈剑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窗户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叫骂声,陈剑秋跑到窗户边向下一看,少有的,脸上瞬间变了色。 他直接向楼梯口冲去。 当他路过门口的两个士兵的时候,从他们那两个腰间的刀鞘中抽出两把钢刀,一手一把,冲了下去。 一楼的人群都退到了后面,但都在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着。 “没事的啊,我们这不在唐人街,没事的哈。”酒楼的老板不知道何时从后面转了出来,他让伙计取下了牌匾。把大门的门板都封上。 可门板被一脚踹开了,一个带着牛仔帽的年轻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酒楼。 …… 城东的爱尔兰流氓们夹杂在市民中间,他们原本都在等艾德温议员的马车出现,给他们来一个精神上的升华。 然而他们却没有等到议员的到来,而是等到了议员和他们的老大墨菲身亡的消息。 市民们刚准备散去,却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他们杀了议员!杀死中国人!杀死可恶的异教徒!中国佬必须滚蛋!” 议员不一定是中国人杀的,但可以是,只要能给他们一个抢劫唐人街的借口。 一群爱尔兰人已经率先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们手持着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和板斧,有些光着膀子,有些到路边顺手捡了一些砖头和石块。 有些旁观的市民也加入了暴动的队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唐人街的方向进发。 此时唐人街的人还不知道灾难将近,他们中有些经历了去年的事情,而有些则是新来的,都无一例外只想着在这片地方生存下去,哪怕是以一种苟且的方式。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