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济医馆不大,摆上两个大药柜后,更显得拥挤仄小,只能容一两人进门。 老大夫坐在柜台后头,听诊问脉,两个活计在一旁抓药。 躺在后屋的向荆能听到伙计低声念叨着:“茯苓一两、半边莲三钱、苦地丁七钱、苍耳子一两……” 念得向荆昏昏欲睡。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掀开布帘走进医馆。 说了一句找人,直接向后屋去,行为粗鲁不堪。 小伙计放下处方,正要去说道说道,却见老大夫摇头,他嘟囔几句,只能作罢。 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荆依旧保持着卷缩的姿势。 医馆的床不大,可少年瘦弱,只占了一半床,床沿旁的半吊钱异常显眼。 脚步声停在床边,粗犷的声音响起,“周老爷已经走了,别他娘的装了!” 半吊钱被宽大的手掌握住,又被抛向半空,最后被大手拽入手心,裹紧实。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小娃娃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向荆,这事你搞糟了,说好的银钱,肯定是不能如数给你。” 原本说得好好的,他被打得半死,然后自己出去救场,接着一同去找店小二对峙,他唱黑脸,向荆唱白脸,一定要把那个周老爷薅秃皮。 结果不知道哪冒出来个小女童,计划弄得一团糟。 向荆还蜷缩在床上,一副要死的样子,壮汉动脚踢了踢床板。 然而向荆还是没动。 壮汉攥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恶狠狠道:“你在装什么死啊?” 向荆在东平县很有名,只要住在六善村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灾星,专门给人带来霉运,他在这个地方没有倚靠,可以让人随意欺负。 向荆终于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壮汉。 他眼珠子极黑,像是两团没晕开的墨,看得人心底发凉。 壮汉手上力道一松,下意识放开他。 向荆目光落在他抓着的半吊钱上,手指蜷缩,最后紧紧握成拳头,他朗声道:“这些钱我不要。” 是的,他不要。 那个小姑娘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尖发疼,羞愧难耐,让向荆感觉他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蛆,卑劣又低贱。 如果不要这些钱,他是不是就能堂堂正正迎着她毫无保留相信的目光,不会因为羞愧而闪躲? 向荆自嘲。 他穿上破烂的鞋,头也不会出了医馆,“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了。” 手臂被死死捏住,“你那病痨爷爷不救了?向荆,什么事能有做这个来钱快?” 向荆实在太好用了,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让旁人同情、可怜,他们不会找到比向荆更好用的人。 “我会自己想办法。”向荆甩开他的手,出了医馆。 壮汉咒骂几声。 …… 向荆猜到虎二那伙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便没有再去县里卖木雕,直接绕远路去隔壁上虞县。 冬平县和上虞县仅隔着一条漓江,从六善村到上虞县县城并不算远。 他打算先躲过这段日子再说,过段日子虎二就想不起他了。 算是因祸得福,向荆在上虞县收入不错,好的时候一日能买上四五个木雕,他心下略一算计,发现只差两百文钱,就能请县里的任大夫出诊。 难得的好心情。 向荆走到六善村口,看到倚靠在梧桐树下的虎二一伙人,他们或蹲或站,看起来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虎二率先看到向荆,还是一副穷酸样,穿着破旧的衣,破烂的鞋。 向荆转身往村外走去。 如果跟在他们纠缠过久,村里人看见了又是一顿乱说,爷爷肯定会担心。 觉得离六善村够远了,向荆才停下脚步。 虎二等人日日在县里瞎混,不是给赌坊当打手,就是骗过往路人的钱,干得都是鸡鸣狗盗的事儿,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气焰,一瞧就不是好惹的。 虎二三人呈半圆,把向荆围在其中。 “向荆,你除了跟着我们混,你还能做什么?你卖木雕养得起自己吗?你那病痨爷爷不看病了?” 虎二不晓得为何突然向荆就撂担子不干了,说真的,他还真的不舍得向荆,虎二也不是白混的,在向荆之前也和其他人合伙过,但都没有向荆省事。 比他惨的没他机灵,比他机灵的……目前还没有遇到过。 “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