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多的时候,平时和许袂奶奶一起跳广场舞的舞伴,也就是送她去急救的隔壁李奶奶,送了寿衣过来。 许袂一脸木然,“我奶奶什么时候做了寿衣?” 李奶奶抹着眼泪,“人到这个岁数都会提前准备的,老徐六十岁那年就准备了,她就是命苦,早早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孙子眼看就要有出息……” 许袂低着头,一言不发,僵在原地。 周曼侬看他一眼,上前接过包袱,“谢谢您了。” 她牵着许袂衣服的一角,像拉小孩一样把他拉回病房。 至亲骤然离世,人最悲痛的往往不是当下这个时刻。许袂现在还只是麻木,情感上根本难以接受,而在那通罕见爆发的电话后,他感到极度的疲倦虚弱,仿佛丧失了一切力量。 等他意识回归,只见周曼侬站在床边,弯着腰,用一把不知从哪要来的剪刀,小心翼翼剪着奶奶身上的衣服。 他微怔,“你这是做什么?” 周曼侬手上动作未停,边剪边说:“给奶奶换寿衣啊,啧,我一个人不行,你是男生,又还没成年,也不好弄。去问问李奶奶愿不愿意帮忙,再不然问问护士好了。” 许袂心绪纷乱,“这怎么能你来做,你会吗?” 周曼侬:“以前给我妈换过,奶奶之前照顾过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能为她做的了。” 许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来吧,你教我。” 周曼侬进卫生间打了一盆温水来,用湿布缓缓地给奶奶擦拭身体,“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许袂声音嘶哑,“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 周曼侬抬起头看着他,“又不是没有别的事要你做。” 人死后并不如一缕青烟,完了就是完了,身后事一系列流程还麻烦得很。有几个高中生会懂得这些?许多人到二三十岁都还是孩子。 但周曼侬有经验,她一一和许袂说了,让他去开具证明、联系殡仪馆、停灵治丧……一桩桩一件件,总之是给他找事做。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殡仪馆来车把遗体运走,才暂且告一段落。按照本地规矩,人死了,至亲要守灵三天,许袂肯定要去,他魂不守舍的,周曼侬跟在旁边,他都没反应。 一整天下来,两人都没顾上吃什么东西,然而再如何伤心错愕,人也是要吃饭的。于是守夜前先在殡仪馆附近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两碗寡淡的面条,对坐着吃。 无言地吃到一半,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硬币大的雨点猛地劈里啪啦打在地面上,没有几秒钟,下起倾盆大雨来。 秋雨肃杀,白天气温还有三十度左右,这会却突然冷了许多,人未能预知地穿着短袖,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筷子,望着门口连成一片的滔滔水帘,心知肚明,明天至少会降温十度,这场雨,怕是会下好几天了。 过几天节气就到了寒露,接着霜降。可一直到这场雨,人们常识里的“秋天”,才算真的来了。 许袂一整天下来都很沉默,忽地开口:“你今天晚上,怎么回去?” 周曼侬摇摇头,“不回去了,雨这么大,陪你守一晚灵好了。” 许袂垂着眼睑,情绪难以形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曼侬抿了抿唇,“你为什么要帮我揍李昌?” 许袂抬眸,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我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我对你有迷恋 。” 周曼侬愣住了,比起他这句话本身的含义,时机和场景似乎更令人感到诧异。这氛围当然不适宜表白,许袂也根本不像在表白,平平淡淡,仿佛仅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般,很无聊的那种。 但她居然也不合时宜地心动了。如果许袂像别人一样给她递情书,浮夸抑或羞涩地对她表达感情,天知道那会多让人尴尬。 但他就只是这么说了,然后松散地靠在椅背上,转头望着门口,不指望她的任何回答,他看上去甚至疲倦到冷漠。 风裹挟着雨丝不断扫进来,店门前的地面已是湿了一大片,周曼侬缩了缩小腿,放下筷子,和他一起望着门口,等雨停。 他们身后一张桌子前,面馆老板坐着用笔记本看电影。 一时无话,于是只剩下雨声哗哗,和老板电脑里传来的影片音乐,一段十分耳熟能详的民谣三重唱,舒缓悠远。 If you ssed the train I’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one. You can hear t